弘光皇帝已是徹底慌了神,他連連點頭,隨後急急脫上身上的龍袍,便扯過手下太監送來的百姓服裝,開始急急穿上。
這件百姓衣服,也不知道手下的太監是從哪裏弄來的,又臭又髒,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味。
更可氣的是,因爲弘光身材極其肥胖,身軀碩大,這件衣服雖然已是胖大尺寸,卻猶是極難穿上。
只不過,現在情況這般緊急,再難穿,也得咬牙穿上了。
弘光皺着眉頭,幾乎是屏住呼吸的狀態下,將一張胖臉憋得通紅,費了許多周折,才勉強將這件衣套在身上。饒是如此,這件又髒又臭的百姓衣服,還是將他勒束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稍一掙動,卟哧數聲,這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又被掙破了幾外。
弘光皇帝心下愔惱至極,卻亦是無法可想。
他換完衣物,一旁的馬士英等人,也已皆換上了早起備好的百姓衣服,皆是又髒又臭,整個東暖閣內,瀰漫的惡臭味幾乎讓人難以呼吸。
只不過,現在東暖閣內的一衆人等,卻是誰也顧不了太多了。
馬士英領着衆人,來到東暖閣旁邊一耳房之中,到了東北角處,那裏擺着一個看上去平淡無奇的大櫃子。
隨後,他命人搬開大木櫃,再撤去上面的蓋板,一個可容一人進入的黑乎乎洞口,赫然出現在衆人面前。
原來,在這兩個多月的圍城時間之中,馬士英在忙着指揮守城之事時,卻也沒有忘記給皇帝找一條出逃之路。
他分批次安排了許多工匠,將他們蒙上眼睛,悄悄帶到這耳房之中,進行祕密施工。在修築一段時間後,就又新換一批工匠,以保證不讓他們知曉全貌。這般煞費苦心又沒日沒夜地趕工,總算在數日之前,剛剛將這條通往城外的地道給打通。
沒想到,竟是在這一天,終於派上了用場……
兩名護衛率先躍入其中,點了燭火,照亮前路後,馬士英再循階而下,接下來便是秉筆太監韓贊周,然後,便是這位身軀胖大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了。
“不好,朕,朕卡住了!”
朱由崧方一入洞,他那胖大身材,一下子就卡住了洞壁中,一時間進退不得,十分狼狽。
好在前後皆有太監幫忙,對他連推帶搡,總算把他從洞壁扯開,又一路推拉着他,才勉強繼續前行。
在黯淡的燭光映照下,一行人有如一條鑽地的長蟲,在這條一人寬的地道中,斗折蛇行,曲折前進。
時值盛夏,天氣極其炎熱,這地道之中,更是悶熱無比,幾乎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弘光皇帝身着緊衣,身軀又胖大肥碩,在地道中前行更是愈發艱難。
行不多時,他汗出如漿,氣喘吁吁,渾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如果不是前面有太監拉着,後面有太監推着,弘光皇帝只怕早就如一頭死豬一般癱倒於地,再不動彈了。
這一刻,弘光皇帝心下,充分了不可言說的悲涼。
象只老鼠一般遁道而逃,這樣狼狽不堪的皇帝,自己算得上是古今第一個吧。
只不過,逃生的慾望,最終還是戰勝了極度的疲憊,一行人雖然速度不快,卻還總算在咬牙行進。
“陛下,這地道出口,是在城外一個廢廟之中,等會我等便可從此處離開,然後一齊逃往附近山林,再作計較。”
馬士英喘着粗氣,向已是大汗淋漓幾乎邁不到腳的弘光皇帝,來了一番將來要如何行事的簡要介紹。
弘光皇帝已是十分疲累,額頭流下的汗水,浸得一雙魚泡眼都無法睜開,大口喘氣的他,嗯嗯數聲,勉強作爲迴應。
很快,一行人來到出口處,兩名護衛推開佈滿灰塵的蓋板,率先躍出。
他們觀察了一下,發現此廟敗落不堪,不過倒是沒有人跡,二人不覺長吁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此處出口,倒還沒有被敵軍發現。
他們隨即向地道下面,發出此處無人的信號,那馬士英、韓贊周等,才紛紛跳出地道。
接着,衆人一齊用力,將肥胖如豬的弘光皇帝,從地道中拼力拉了出來。
弘光皇帝上得地來,頓時唉喲一聲,癱坐在地上,再難起身。
此時的他,經過這一個多時辰的艱難跋涉,體力已是徹底透支,那因爲沉迷女色而虛空不已的身體,更是幾近虛脫。
他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空氣,灰敗的臉上橫肉直顫,身上的汗水已然將全身衣裳徹底溼透,癱躺在地上,已是徹底不能再動了。
見得皇帝癱軟於地,幾名小太監亦是無身委地,象精疲力盡的狗兒一般直喘氣。
接下來,那太監韓贊周,亦是一聲輕嘆,倚着一根敗柱蹲下,似乎已然完全用盡了力氣一般,再也不能起身了。
而見這些人才出地道,便是個個癱軟,不能動彈,同樣十分疲累的馬士英,心下頓是焦急萬分。
“陛下!各位!時間緊迫,此地非是休息之所啊!”
他急急勸道:“我知各位皆是勞苦不堪,但現在乃是非常時刻,在此地多呆一分,便是多了一分危險,還望陛下與各位休辭勞苦,奮力繼行,前往紫金山林一帶躲避,方爲合適啊。”
馬士英這焦急的催促,對弘光皇帝以及一衆太監,作用卻是有限。
弘光皇帝斜了他一眼:“愛卿,朕知你一片忠心。只不過,現在朕確是已精疲力竭,起身都甚是困難,安可再繼續奔行。你且容朕等在此休息片刻,再行趕路,亦不爲遲。”
“是啊,馬閣老,我等實是無能爲力了。且容我等休息一陣,再繼續趕路,亦不妨事。”韓贊周在一道喘着粗氣道:“再說了,這破廟之地,一片安靜,安有敵兵……”
後面的這個“乎”字,韓贊周還未來得及說,忽聽得廟門兩旁,傳來嚓嚓的腳步聲。
衆人大驚,擡眼望去,卻見近百名清軍,在一名南明官員的帶領下,從廟門外一擁而入。
“各位,趙某在此恭侯陛下多時了。”這官員入得廟來,捋須微笑。
“趙之龍!你這天殺的狗賊!你竟然引寇至此,真真狼心狗肺之輩,忘恩負義之徒也!”
離廟門最近的太監韓贊周,看到竟是那忻城伯趙之龍引了清虜而來,頓時氣得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