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紫金山。梅機關所在地。
高牆電網,守衛森嚴。
一隊隊士兵核槍實彈,往來巡邏。
黃三疤碰了一下吳大雄?角,低聲說道:
"吳隊,你看西院牆那邊,"
吳大雄定身望去,隱約可見一棵死樹樁子上綁着人,
二十左右歲的樣子,渾身血污,頭歪在一邊,
時不時全身抽搐幾下。
"孃的,幸虧沒喫早飯。"
黃三疤繼續邊走邊道:
"聽說梅機關長小野一郎被這廝當面吐了一口,
當即下令用刺刀挑開了肚皮,
腸子流了滿地。那小子勿自不屈,真是硬漢。
可話說回來,這世道,呸!好漢做不得……"
黃三疤又道:"日本人報復心極強。
這還不算什麼?據說最慘烈的,是上一回,
一個人也不知犯下何事,惹怒了小野。
被憲兵隊放數條狼狗生嘶活吞。
當日所見的兄弟無不吐了一天一夜的膽汁……"
吳大雄眉頭緊皺,強忍着一陣反胃,壓手示意黃三疤打住。
快步走向關押顧君揚的監牢所在。
潮溼的地牢內,陰森恐怖,寒風陣陣。
內壁上、鐵架上各式刑具,一應俱全。
顧君揚緊咬着牙關。好不容易坐下來……
身體各部位無一處不痛。
今天,他又熬過一次酷刑的折磨……
如果不是心中有未了之事,
如果不是心中藏着絕密名單,他寧可……唉!
也許早就告別這個人世了。
名單上有近百人,愛國志士;熱血的進步青年,
很多還是他親手教過的學生。
他將名單藏在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
除非他本人親口說出這個祕密,
否則無人可以輕易找到。因爲他將名單藏進了……
日本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必須儘快聯繫上黨組織和接頭的同志。
他不能放棄任何一次機會。
但是原定的接頭時間已過,而今又身陷囹圄……
怎麼辦?
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打斷了顧君揚的思緒……
當吳大雄穿着稅警制服出現在監牢門外那一刻,
顧君揚還是明顯感受到了襲來地一絲危機。
顧君揚雖說關在日本人監牢裏,
但人卻是南京稅警支隊負責抓捕的。
按規定,
重犯執行死刑前應由稅警方面派人、
履行簽字交接確認的程序,
算是正名驗身。
"讓自己有幸能見到顧先生一面。賊老天,你也算開眼……"
吳大雄心道:
"顧先生,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顧君揚沒有擡頭看吳大雄。這個聲音他熟悉,
作爲穿越前的吳大雄本人曾審過他一次。
結果一無所獲。
"明天,明天,日本方面……據我所知,可能要對顧先生……"
考慮片刻後,吳大雄說道:
"直說吧,顧先生,今晚我是來送您最後一程的……"
吳大雄看到顧君揚的身子微動隨即又很快地恢復了平靜。
"顧先生是否有什麼要求?儘可以提……"
"沒什麼可說的,你走吧!"
顧君揚終於開了口。該死!身後的人寸步不離。
監視得死死的。
吳大雄內心急似救火場。
但臉面上依舊錶現得平湖無波。
"怎麼辦?"
眼見時間飛快地流逝……
身後這人叫韓老六,此處監獄長,比吳大雄年齡稍小,
但論起江湖經驗、社會閱歷之豐富卻與他相差無幾。
在這種江湖人眼皮兒子底下搞動作,
連吳大雄也不能不有所顧忌。
吳大雄隨身摸出一盒香菸。
"來一根,韓老弟,喲,忘了帶火。"
"有的,有的……"
"嘿,哈德門的牌子,好煙哪!客氣了吳隊長。"
吳大雄藉着點菸的空檔,飛快地轉着念頭。
"哪裏哪裏,比不上韓老弟你這裏,
雖然辛苦,畢竟受上頭的重用啊!"
吳大雄言道:
"論撈外快,您那裏兒可是這個!"
韓監獄長大拇指一挑。
看來,韓老六是知曉了吳大雄與吳四寶這層關係的。
否則姿態不會擺得這樣低。
吳大雄擡頭笑了笑,接着道:
"還別說,真是借你韓老弟的吉言,
這不,昨天剛剛扣住一批上海走私過來的貨物,
油肥得狠呢?""那是那是,"
"主事的上頭倒也識相,你猜怎麼着?
乖乖地留了批下來,一箱哈德門,一箱華芳,
三炮臺牌子就最多,九箱哩!發了不是,哈哈哈……"
一一三九,
吳大雄刻意在說幾個數字時拉了長音。
吳大雄一邊打着哈哈一邊用餘光掃了一眼。
顧君揚坐在那兒絲毫未動。
"唉呀,吳隊長,再有這種好事,可別忘了叫上兄弟我。"
"哈哈哈……一定一定,
改日派人給韓兄弟送上兩箱,有福同享不是。"
"吳隊長,那怎麼好意思呢!"
"我看,要不這個週末吧,11號,下午三點去我那兒喝酒怎麼樣?
——我得空。"
吳大熊故意在"11號,下午三點、喝酒"幾個字咬得更重上一些。
這已是他向顧君揚第二次發出了接頭暗語:
"一一三九……"
"咳咳…可以,可以給我一根菸麼?"
"咳咳…咳咳……"
裏面的顧君揚忽然咳嗽了起來,終於挪動了下身體。,
有迴應了麼?
吳大雄內心深處一陣激動,頓覺一絲曙光耀於眼前……
"對不起,打擾兩位,可以給、給我抽一根麼?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