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九戰區司令部食堂的一個小包廂裏，吳敬中和餘則成在等待趙子立。
趙子立是黃埔六期的高材生，在抗戰初期就授銜少將。是第六期學員中爲數不多的幾個，當然也包括戴立。
戴立被授予少將有特殊原因，他是天子近臣；不像趙子立是一步一個腳印靠軍功和智慧從鍋軍少尉晉升的。
大約到了六點半，趙子立纔來到包廂。他帶着歉意地笑着說：“讓兩位久等了。”
吳敬中和餘則成都站了起來。
吳敬中說：“參座現在正忙着日理萬機，還趕來……真是難爲參座了。”
趙子立朝他倆壓壓手，說：“坐下！坐下說。”
接着，食堂開始上菜；不過，菜品很簡單；除了湘西臘肉之外，沒有其他葷腥。在戰時，也不能飲酒。
飯也端上來了，餘則成眼尖手快，立刻給趙子立盛了一碗，接着又給吳敬中盛了一碗。
趙子立中午忙得沒有喫飯，他雖然極度飢餓了，但沒有馬上喫飯；他說：“這次日軍幾路攻擊大雲山；目的還不是太清楚。司令部判斷，很可能是日軍爲了下一步進攻清掃後方的障礙。你們那裏要密切關注第六師團的動向，一有消息，請立刻向我彙報。”
重視度提高了！以前是向參謀處彙報。
吳敬中連忙說：“一定！一定！我們會盯着第六師團部和輜重聯隊的電報。”
餘則成原來計劃將話題引到日軍進攻長沙上，這樣就可以從側面提到第七十四軍提前調動問題。可是現在，從趙子立的話語中，第九戰區司令部還沒有確定日軍會進攻長沙。那調動第七十四軍就無從談起。
他多少有些失望！其一是司令部還是沒有完全採信自己的情報；其二是，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跟趙子立單獨接觸的機會，卻無法完成自己的設想。
在比試槍法之後，趙子立現在對餘則成的興趣又增加了很多。在主要想法吩咐之後，他問道：“餘副組長，你的那些部下，是如何訓練的？”
餘則成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面對吳敬中，他不得不回答：“她們都是從七八歲就開始練習射擊的。”
“啊？那麼小就開始練習射擊？”趙子立大爲驚訝。
餘則成笑着說：“她們原來都在土匪窩的長大的。沒有其他事可做，只有練習好槍法纔能有出頭之日。”
趙子立這次釋然了。他哈哈大笑，說：“你是怎麼將她們招攬的？”
吳敬中聽到這個問話，頓時低下了頭。他當然知道餘則成是如何招攬的。他就怕餘則成實話實說，從而影響軍統局在趙子立心目中的形象。他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餘則成立刻明白了吳敬中的意思，說：“日本人殺害了她們的丈夫、親人，我幫她們打死了日本鬼子仇人，她們爲了報恩投奔我的。”
“有點意思。”趙子立笑了笑，問道：“你破譯密碼是從哪裏學來的？”
餘則成微微一笑，說：“我原來就是個野路子；不過，後來跟美國密碼專家雅德利學了一陣子。”
“聽說你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趙子立看樣子從側面調查過餘則成。
吳敬中連忙說：“他不僅能說日語，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當初，局本部派他去跟雅德利學習破譯密碼，他會英語是原因之一。”
因爲不能喝酒，喫飯花不了多少時間，餘則成內心裏很着急，他就着這個話題往他想要的方向扯。他說：“趙參座，日軍也在破譯我們的密碼；據我所知，鬼子第十一軍破譯密碼的主要方向就是第九戰區司令部。”
趙子立可能是第一次聽說，他一愣，說：“哦？這也你是從敵人內線知道的？”
“我在武漢區站擔任過督察長，在武漢失陷之前，局本部就派我在一些敵僞重要人物身邊安插情報人員……”
餘則成還沒有說完，吳敬中接過話題說：“餘副組長在武漢失陷之前，就破譯了漢奸計國楨跟日諜之間聯絡的密碼；得知計國楨將來要被鬼子重用；局本部爲了放長線、釣大魚，就沒有抓捕計國楨；不僅在他身邊、周圍提前安插了一些情報人員，餘副組長更是將他的親信策反了過來。”
這些原來還屬於軍統局內部的高度機密。在吳小正反水之後，就不屬於絕密了。所以，吳敬中才會說得如此詳細。
趙子立很關心密碼的事，他又問：“你可知道鬼子是否已經破譯了我們的密碼？”
餘則成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實話實說：“日軍暫時還沒有完全破譯司令部的密碼。但是，像我這樣破譯日軍第十一軍司令部的密碼，他們也做到了。比如番號、地名、日常等等。我們最要防備的是，前線掌握密碼的軍官，一定要在危險出現之前毀掉密碼本。爲了防止掌握密碼人員的被俘，必要時，應該採取極端措施。”
餘則成知道，日軍之所以在第二次長沙會戰中破譯了第九戰區司令部的密碼，是因爲在大雲山和突破新牆河戰鬥中，繳獲了鍋軍師一級的密碼本。
儘管這個密碼本不是該師跟第九戰區司令部的密碼，但密碼是同源。再加上繳獲了部分電文，日軍又從電報行文格式上得到了一些啓發；這樣，破譯第九戰區司令部的密碼就變得很容易了。
趙子立內心裏還是有着震動！日軍現在已經能破譯司令部的部分密碼了。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看來，這頓飯花的錢是值了。
‘今後還是要多跟這些專業人士接觸。’趙子立在內心裏感慨。他又問：“聽說你的部隊戰鬥力很強；你是怎麼做到的？”
餘則成現在最不能聽的話，就是“你的部隊”。這很容易引起風波的；因而連忙糾正說：“是第一百特別行動大隊。”
他喝了一口茶水，說：“平時，第一，我們訓練注重實戰……”
趙子立更感興趣了，他問道：“你舉例說明一下。”
餘則成本不想說得很細，但趙子立這麼要求，他也只好往下說：“我爲班組進攻設計了三三制，就是在進攻時，一個班組成三個戰鬥小組；每個戰鬥小組由三名戰士組成；三名戰士職責劃分很明確：主攻、助攻、掩護。彼此之間的距離要拉開到二十米開外，防止敵人一發炮彈炸死兩名戰士。”
這種戰術震驚了趙子立！他一直在鍋軍參謀系統工作，參謀系統本來就是要參與訓練部隊的。有的參謀長直接就分管部隊的訓練。因而，他立刻就理解了“三三制”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