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革清 >第318章 紀律的目的(四)
    從曾經的老師眼中看到震驚無奈的喫癟神色,高龐心中感受到一些樂趣。然而能在書院當先生的畢竟不是一般人,老師很快恢復了鎮定,無奈的嘆道:“高龐,你就這麼想用人腦袋換你功名?”

    老師的話彷彿一道閃電,讓高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在這般震驚中,高龐看到老師的眼中露出快意的神色。看來老師很清楚高龐之前嘲諷造反的心思。

    自己被弄到這樣,高龐心中惱怒之餘,又有點心虛。老師雖然十分不客氣,卻也說到點子上去了,高龐如果在鎮壓造反中表現出優異的能力,的確對高龐個人前程有好處。畢竟麼,高龐當下最缺乏的就是在戰爭方面的表現。

    稍微整頓一下情緒,高龐問道:“先生以爲朝廷哪些旨意有錯?”

    “鹽商已經哀鴻遍野!”

    切!高龐心中有些失望。如果真的要談因爲戰爭而中斷的漕運,那的確能說百萬漕工衣食所繫。一羣鹽商們受到的衝擊根本談不上。

    想到這裏,高龐笑道:“竟然能讓鹽商哀鴻遍野,若先生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天下到處都是鹽商呢。”

    雙方不歡而散。高龐心中高興的同時又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幼稚,或許應該更多聽聽自己的這位老師到底要給誰說情吧。不過高龐也知道自己一點都不想聽,之前來求情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各個說的鹽商們好像可憐的要死。然而城內的食鹽價格暴跌,供應足,品質高。利用沒收來的土地組建的衆多新村都有供銷社,食鹽價格也便宜許多。起碼百姓們並沒有從這裏喫虧。

    把這件事拋在一邊,高龐開始繼續最近的農業學校的事情,把負責人請來開會。朝廷的旨意並非簡單的幾句話,而是厚厚的一份指導方案。

    這邊學校的人紛紛表示了各種困難,高龐這次聽得認真。等大家把難處說完,高龐敲了敲桌面,“朝廷旨意說的清楚,考覈事情分成兩種。一種是有沒有做完,一種是有沒有做好。這做好可不止咱們能決定,接受咱們提供服務的對象們能夠把咱們提供的服務用上,還能達成咱們的預期,這才叫做好。咱們能做的不是做好,而是做完。種植樹苗的苗圃,能夠生產樹苗麼?各個村子的人能夠按照咱們計劃得到樹苗?種植樹苗之後,後續管理,有人教麼?有人管麼?這就是做完……”

    高龐按照旨意附帶的內容講述着,剛說了個大概,蘇州府工部局負責此事的人已經問到:“總督,若是這麼做,咱們的人手不足。”

    “人手不足,所以纔要開考試,招收人員。這也是工作,看的是能否完成。”高龐答道。

    這邊蘇州府工部廳桑蠶局的愣了愣,有些無奈的說道:“那就快點開始吧。”

    坤隆三年,西曆1732年十月,考試正式進行。陳銘泰看着女兒腳步有些蹣跚的模樣,忍不住長嘆口氣。

    當年給女兒裹腳,女兒痛的大哭。陳銘泰覺得心疼。現在女兒放了腳,爲了能正常行走,又痛城這般。陳銘泰更是心疼。

    然而陳銘泰又說不出抱歉的話,只能讓女兒坐下,“你考的那些我已經看過,都是要背誦的題庫,你若是考不上,那就是運氣不到。”

    “爹爹,我能考上。”陳姑娘有些倔強的答道。

    “你……能行。”陳銘泰不想打擊女兒的信心,只能表示贊同。然後陳銘泰正色說道:“你可知此次考官,與之前的朝廷有何不同麼?”

    女兒答道:“女子也能考官了。還有就是不看有沒有功名。”

    陳銘泰等女兒說完,補充道:“這次考官其實與之前有許多相同。先要有身份證明,你是好的,我能證明,你高師兄也能證明。這就算是滿人舉人吧。與之前不同則是考試無需長輩有功名,也沒有了出身限制……”

    滿清科舉對出身限制特別嚴格。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就是由出身決定的。而出身是讀書人無法自行選擇的,是父、祖輩決定的,因此,一旦論出身,自然有拼爹拼祖宗的意思。

    首先是出身得正,參加進士考試的不僅是自己得是舉人,起碼也得是舉人。所以早期康熙搞的恩科,就不管這些。

    可這一條就刷掉許多人。所以滿清裏面三代進士的家族其實很多。譬如劉墉家,劉墉的爺爺是進士,老爹是進士,劉墉是進士。這放到其他朝代是不太現實的。

    當然,陳銘泰自己就是舉人,談起這些的時候就非常有自信。論家學淵源,陳銘泰有極大的自信。

    說了出身正的,自然有出身不正的。按照清朝的定製,凡出身不正不準參加考試。出身不正是指什麼樣的人呢?總結起來有如下幾類。府衙雜役子孫,戲子,賤民,奴隸子孫。

    這些人別說參加進士考試,更是連科舉都不能參加。

    當然,這是針對漢人。滿人裏面有旗主和旗奴之分,可這個旗奴並非奴隸。高貴的滿人,便是奴才,也比漢人高貴。主子們的事情,輪不到漢人說什麼。

    陳姑娘雖然也知道一二,卻從來沒有被老爹這麼認真的講述科舉的事情,不禁好奇的問:“爹,那些府衙當差爲何被看做賤人?”

    “是雜役!雜役!”陳銘泰糾正道。

    雜役,在有地位人的眼中是低賤的。雜役之間還有分類的。

    門子指在官衙中侍侯官員的差役,不是看門的,就如官員所說:“今世所謂門子,乃牙(衙)署中侍茶捧衣之賤役也。”就是指那些幫官員端茶倒水,穿衣卸襪等貼身保姆性質的人員。

    “長隨本中官之次等,受役於大璫者……今俗所謂長隨,則官場僱用之僕人。”官府僱用的僕役,相當於幹活的苦力。

    “所以命之曰番役者,其義殆不可曉,蓋相沿明季廠役之名也。明季廠衛有番役,其跡最橫。”

    “本朝所設番子,專司緝捕盜賊、訪拿逃亡及娼賭兇棍等事。”其實就是底層特務。

    馬快和步快,快手和捕役則是基層暴力人員,“凡衙署應役之皁隸、馬快、步快……皆爲賤役。”

    官署中擔任緝捕事務的役吏。就是抓飛賊罪犯一類人的。“捕役,捕拿盜匪之官役也”。

    說到這些人,陳銘泰嘆口氣,“這類人所應對的都是惡徒,惡人須得惡人磨,他們皆是兇強俠氣,並非善類。你若是考上,萬萬不可填寫志願報考!”

    陳姑娘看老爹一副擔心的模樣,不禁笑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要與惡徒搏鬥,這等事避之不及,怎麼可能自己主動請求。

    皁隸是衙門的低賤苦力,皁是顏色詞,代表玄色,即黑色,隸就是奴隸。專指那些穿着青黑色麻布衣,腰繫青絲帶的衙門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