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革清 >第320章 紀律的目的(六)
    飛賊還是沒能立刻抓住。陳退一有些失望,看着老孃滿臉的不高興,陳退一就笑道:“娘,我發了俸祿,就把錢給你。”

    陳夫人一點都沒有因爲這話而高興,她有些遷怒的說道:“你那點錢,能養得了自己麼?從九品兼未人流31兩5錢,祿米31斛半。現在的朝廷能拿得出這麼多錢糧?”

    陳退一沒想到平素裏好像什麼都不管的老孃竟然如此懂行,不解的問道:“娘,誰和你講的這些?”

    “還不是要爲你出嫁……算了!不說了!”陳夫人不願意說下去。

    陳退一感覺老孃這是通過俸祿來評判未來陳退一夫婿,心中着實不高興。想了一圈又不想發火,只能嘟囔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就算是吹,也給我想的好些麼。”

    “放屁!”陳夫人怒喝起來。

    嚇得陳退打了個個激靈。轉眼看去,就見老孃怒喝道:“你跟我來,去見你爹!”

    陳退一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傻愣愣的不敢動。陳夫人見陳退一不動彈,雖然還裹着腳,依舊用最快的腳步出去。

    沒多久,陳銘泰坐在家裏的祖宗牌位下,怒喝道:“你爲什麼那麼講!”

    陳退一被嚇得淚水滾滾而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陳銘泰卻沒有絲毫容情,大聲喝道:“你爲什麼那麼講!”

    “我……我開玩笑的。”陳退一哽咽着答道。

    “開什麼玩笑!你也懂開玩笑!”陳銘泰氣的七竅生煙,手都有點哆嗦了,“我講給你聽!別下次還說你不知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是慣例,孝敬錢!且不說你這個算是什麼,就算是你當了知府,你以爲這是裝到你自己兜裏的麼?這十萬雪花銀裏面又有多少是給上頭打點,又有多少是同年同鄉的冰炭錢,還有多少是僱傭師爺幕僚的錢。你知道麼?開玩笑,你懂個屁的開玩笑!”

    陳退一雖然被老爹的怒吼弄到恐慌不已,心中卻有一絲清亮。原來這句話竟然是這麼一個意思,並非是對斂財的簡單描述。

    陳銘泰看着女兒的神色,臉上有些疑惑。他問道:“你在想什麼?”

    “爹,我知道我不學無術,胡亂說話了。還請爹責罰。下次我再也不敢了。”陳退一答道。說完,看老爹貌似還是不相信,就繼續說道:“我再也不爭強好勝了,爹。你信我麼,我再也不和人鬥嘴了。”

    “唉……”陳銘泰長嘆一聲。過了好一陣子才說道:“人心不足,爭強好勝。你若是不能警惕這事,定然會做些錯事。女兒啊,咱們家缺的是能幹的兒女,還不缺養育兒女的這點錢。你放心,你便是一輩子不嫁人,咱們家也養的起你,不會讓你沒口飯喫。可你當了官,就全然不同。那等事情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是。”陳退一答道。

    “你把《勸學篇》念一個時辰!起來念!”陳銘泰說完,起身就走。

    看爹總算是沒有繼續生氣,陳退一跑回書房拿了書過來,老老實實唸誦起來。

    聽女兒念起書,偷聽的陳銘泰停了一陣才轉身回了書房。陳夫人此時卻有些心疼女兒,忍不住嘆道:“她能記住麼?”

    “這得和她講啊。咱們的女兒也是人,我不能讓她被人殺頭流放!”陳銘泰嘆道。

    陳夫人點點頭,“老爺,雍正爺在世的時候殺貪官如割草,霍爺如你所說,乃是個馬上治天下的。他怎能容下這等事。我也講不出什麼道理,還得老爺多費心。”說到這裏,陳夫人壓低聲音,“老爹,不如就不讓她再去當這麼個官。”

    陳銘泰無奈的搖搖頭,“如果是咱們的兒子中用,我說什麼都不會讓女兒出去。可這個世道,沒有人能撐門面可不行。我與霍崇理念不同,平心而論,若是看霍崇犯錯,我心裏只怕是高興。就是這心思,已經沒辦法現在出去做官。沒辦法啊。”

    陳夫人連忙勸慰道:“老爺人品貴重,看不得那些飛揚跋扈之人。”

    “打天下的哪裏有什麼謹小慎微之輩,你看高龐那性子,太平年間只會死無葬身之地。然而天下一變,高龐就乘風而起。前一陣子我聽聞書院的先生說,他去見高龐爲鹽商求情,高龐就笑話說,鹽商還敢造反不成?這等欺師滅祖的話說出來又如何,高龐若是真能站穩,殺造反的殺的越多,功勞就越大。這就是命啊。”

    聽高龐竟然幹出這等事,陳夫人也是一驚。最後有些緊張的說道:“那舅舅家……”

    “此事得忍了。”

    坤隆三年轉眼就過了,春節間過的熱熱鬧鬧。然而初五一過,陳退一就立刻趕回駐地繼續訓練。

    隊列操演訓練雖然結束,不等於這幫人的培訓就結束了。陳退一等人開始在各個部門站崗。隊長先命令衆人列隊,接着從頭到尾走了一遍,這才喝道:“站崗執勤,是最基本的職務。你們不要把自己當根木樁子,熬過時間就完事。你們執勤不利,被壞人闖進來,大家可要遭殃。大夥能在裏面安心做事,靠的就是執勤的人員能夠盡職盡責。你們執勤的時候覺得辛苦,卻要想想你們不執勤的時候那種安心。記住都督的話,這世上沒有什麼自然而然的歲月靜好,如果有歲月靜好,必然有人在爲大家負重前行。好吧,現在開始!出發!”

    陳退一沒想到自己也被分了一個小門,就與另外一人在一起執勤。兩人沒有配火槍,卻給了一人一把刀。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看過來。陳退一已經不那麼在意別人看了,畢竟被看過這麼久,這感觸完全不同。

    不僅不在意別人看自己,陳退一還要看着往來的人。本以爲這是個很枯燥的差事,不成想看着人來人往,陳退一才發現街上永遠都有自己從未見過的人。

    那些人的臉無所謂,這邊穿着短衣的,用一根繩子或者布條紮緊腰帶,衣服下襬和大腿齊平。基本都是做工。

    穿長衣的自然是有些身份的,他們就沒有短衣幫的行色匆匆。邁着平穩的腳步向前走。而短衣幫們則行色匆匆,推車、挑擔、手搬肩抗。

    與陳退一從小所見到的不同,短衣幫永遠都是大多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軍服,就是標準的短衣幫。這讓陳退一想起題庫的一道題,“是勞動者多,還是剝削者多。團結誰纔是團結大多數。”

    在真正出門之前,陳退一是以爲這世界上都是長衣幫,或者大多數都是長衣幫。

    現在她總算是明白,長衣幫纔是少數。而且長衣幫們有種類似,倒是短衣幫們各不相同,譬如街道那頭有幾個短衣幫就不太一樣,別人都在忙活,他們卻坐在不同位置不動。臉雖然沒有向着門口,卻不時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