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革清 >第36章 土地(一)
    清晨的日光照耀着院子裏,背誦九九乘法表的考試進入了尾聲。哪怕是進境最慢的老四,也憑藉着肌肉記憶背誦着,“八九七十二嗯,九九嗯八十一。”

    “好”霍崇讚道:“來,給老四鼓掌。”

    有霍崇帶頭,鼓掌聲讓老四如釋重負。但是稱讚結束後沒多久,霍崇一句今後一個月,每天早上都要背誦,讓老四露出絕望的模樣。

    霍崇並不在意這幫傢伙的反應,學習哪裏是那麼容易的。學習過程中感受到的痛苦是真實存在的,感受到痛苦這件事本身就令人不愉快。

    但是強化痛苦也沒啥意義,既然都完成了背誦,霍崇領着師弟師妹們開始做飯。喫飯這件事本身也能帶給大家快感,儘可能減少痛苦感受並非壞事。

    喫完飯,霍崇看了看日程安排。現在是五月二十六日。之前接連不斷的破事終於結束了幾天,霍崇一點都不想再回想。如果徐右林的約定還有效,他應該在七月十五左右到這邊。霍崇準備貨物的時間不算長。

    正準備開課,又有人敲門。老三立刻不安的看向霍崇。霍崇心裏嘆口氣,不光是老三,霍崇現在聽見有人敲門就感覺不舒服。

    開門一瞅,原來是租了霍崇從劉叔繼承那幾塊地的佃戶劉四金。正想請劉四金進來,他已經拉住霍崇的手臂,“霍兄弟,出事了。”

    好吧,又出事了。霍崇也不能說啥,回去拎了短棍別腰上,要錢清帶她師兄們認字,霍崇自己跟着劉四金出發。

    到了地裏,就見劉叔傳下來的這片連塊土地的一角的莊稼被什麼給糟蹋了。劉四金又是氣憤又是心疼,對霍崇說道:“霍兄弟,俺今天就搬過來住。抓住是誰幹的,俺要打死他”

    霍崇看着這人爲破壞的一片快收割的莊稼,心裏面同樣怒火中燒。大夥辛辛苦苦種一年,靠的就是這些莊稼。直接毀了莊稼,比搶糧只怕更可惡些。想到這裏,霍崇怒道:“劉四哥,你聽到啥風聲麼哪個乾的”

    劉四金愁眉苦臉的嘆口氣,“唉霍兄弟,你得罪了不少人。你覺得是哪個俺也是受牽連。”

    霍崇當然知道自己得罪了許多人。莫說一塊地,那幫人只怕都有殺自己的心。但是霍崇現在真不知道是誰幹的。聽劉四金這個佃戶一個勁抱怨,霍崇連忙安撫劉四金,“劉四哥。你看這塊地有多大,今年打糧食把這塊地刨掉。都算俺的。”

    聽到這話,劉四金神色稍微好了一點點,“霍兄弟,人家都說你會種福。俺也不求你會種福,你能讓以後別出事好麼”

    霍崇當然也不想出事,可自己樹敵這麼多,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在這邊看着。只能盡力安撫劉四金。

    回到家,就見師弟們並沒有如霍崇交代的那幫跟着錢清學認字,而是滿院子亂走。錢清氣的嘟着嘴坐在小板凳上。

    霍崇只覺得怒氣上涌,揪住師弟們一個個在屁股上用笤帚抽了幾下。這幫人這下才老實了,霍崇坐在凳子上,指着這幫人就罵:“你們是不是覺得俺教你們認字是害你們說一個個說”

    老三老四低着頭不敢吭聲,老六一臉知道錯的神色,對霍崇說道:“大師兄,你別生氣。你不是說今天要帶俺們種土豆麼”

    霍崇想對老六呵斥,但是老六一臉可憐模樣,霍崇也發作不出來。再一想,自己的確這麼安排的。之前發土豆已經發出來了三百多棵,霍崇本來想着在屋子外面開一小片地把土豆種下去。這的確是今天安排好的工作。

    想到這裏,霍崇喝道:“你們知道你們不讀書是錯的麼”

    師弟們趕緊迴應,“俺知道了”“知道了”

    “你們知道,請人教你們讀書有多難麼”霍崇接着喝道。

    這次師弟們明顯沒有服氣錢清,但是看着霍崇是真生氣了,老三低聲說道:“大師兄,以後俺不敢了”

    既然師弟認錯了,霍崇也不想再往死裏追,只能嘆道:“師弟,只要人家肯教,咱們就得謝謝人家。你們以後別看不起人。別看不起咱們自己人。”

    說完,霍崇又對錢清說道:“師妹,過來。你也別生氣了。俺讓這幫貨給你賠不是。”

    錢清卻站起身,轉身回屋去了。三師弟立刻又想炸刺,指着錢清的背影說道:“大師兄,她不給你面子。”

    這下霍崇忍不住又在三師弟鐵牛背上呼了兩巴掌,“這都是你挑頭你還敢說人家”

    鐵牛連忙求饒。霍崇本來也不想讓錢清下地,就帶着師弟們搬着土豆去了地裏。這年頭的地種的很稀,與21世紀那種密密麻麻的農田大不相同。

    這邊霍崇領着師弟們把被毀掉的莊稼拔了,把土豆種下。劉四金就在旁邊看。等霍崇種完了,他纔過來詢問。霍崇只能說了這是地豆子,其他的霍崇也不知道。

    劉四金嘟囔着這地豆子種的這麼密,長不好啊。霍崇心念一動,想了那句著名的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現代農業的手段總結起來很簡單,靠的就是良種、化肥與農藥。肥料早就備下,現在到了該看效果的時候了。

    回去蚯蚓房,就見那些並不寬大的腐質堆,的確有一堆已經完全變了顏色。用棍子挑開看,裏面已經沒了多少蚯蚓。

    霍崇運了一部分蚯蚓土回到種了土豆的地邊。先在土豆兩邊用小鐵鋤開條淺淺的小溝,把蚯蚓土倒進去一些,再蓋上土,又挑了水澆過。

    只是這麼些簡單的種植,已經累的霍崇渾身冒汗,氣喘吁吁。看自己的師弟們也一球樣。霍崇這才深刻體會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心中再無對農民的小覷。

    以這樣的勞動強度,農民伯伯們一年可不是得農閒時候休息。每天都這麼幹,非得累出人命不可。

    六月初一,麥子成熟,開鐮收割。霍崇不敢有絲毫大意,帶着師弟們參加了收割。幾天下來,霍崇覺得腰椎一定受了受損。那種疼痛不正常,這麼多年來,自己從未經受過這樣的痛楚。

    劉四金也同樣疲憊,但是臉上有着收穫後的喜悅。霍崇則是以如蒙大赦的心情對劉四金說完,“四哥,俺想趁着播種前種些地豆子,還有大麥。”

    “爲啥要種那種東西”劉四金很是不解。霍崇不想解釋自己要做飴糖與酒,只能說道:“俺想要這些。”

    “俺每種過,不會種啊。”劉四金臉色看着很不善的樣子。

    霍崇勸道:“四哥,種種看唄。”

    劉四金的眉毛抽動起來,他滿懷疑慮的看了霍崇一陣,一聲不吭的轉頭就走。

    霍崇沒想到劉四金竟然如此反應,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了話,卻不知道錯在哪裏。

    既然劉四金不願意,霍崇也不逼他。而且霍崇有自己的安排,也沒空在這等事上瞎整騰。想搞出些思路太容易了。但霍崇很清楚能執行的思路纔有價值,譬如現在的霍崇其實沒有選擇。只能在製作琉璃器皿、養兔子兩方面下手。

    英雄的兔子媽媽熬到了小兔子斷奶後一命嗚呼。除了那些琉璃之外,霍崇手裏有利用價值的只剩這幾隻剛能喫東西的兔崽子。

    每天的事情相當簡單,按照日程表上值班就好。張店這裏氣溫明顯比平原低,晚上還睡的不錯。

    第三天,劉獵戶上門了,見到霍崇就問:“兄弟,你怎麼能奪佃呢”

    “啥”霍崇遇到了自己完全不明白的詞。

    劉獵戶黑着臉繼續說道:“你這麼幹壞良心啊”

    “啥呀俺都不明白你說啥”

    “俺說你壞良心”

    “不是這句,是你進門後那句。”霍崇問道。

    兩人糾纏了半天,劉獵戶才終於明白霍崇不明白啥叫做奪佃。一直黑着臉的劉獵戶被氣樂了,向霍崇解釋了奪佃就是指地主中斷與佃戶之間的租地約定。

    霍崇不明白了,“俺啥時候要奪佃了”

    “你說你沒有”劉獵戶大聲問。

    “俺沒有”霍崇果斷答道,然後就見劉獵戶徑直出門,沒多久就把劉四金給拉了進來。

    “那你上次對四金說了啥”劉獵戶一副主持正義的樣子。

    霍崇就把之前說的話再講了一次,劉四金與劉獵戶臉色都是非常難看,劉獵戶大聲質問:“你這不就是要奪佃麼”

    “俺日”霍崇真的怒了,“劉大哥,你這是啥意思你這是要在俺頭上扣屎盆子麼”

    大概是見到霍崇如此理直氣壯,劉獵戶也大聲質問:“那俺問你,四金要是種不出,你要咋樣。”

    “他種不出,俺又能咋樣。俺想辦法從別地方弄大麥和地豆子。”

    “你這就是膀話”劉獵戶指責起霍崇了。

    霍崇終於覺得哪裏不對頭。乾脆請兩人坐下,直截了當的詢問起這地方奪佃都是怎麼一個流程。

    劉獵戶倒也爽快,直接把這手法講了一遍。原來地主要奪佃,一般不會簡單一句明年地不給你種,然後就完事。他們總會先找個藉口,然後用這個藉口製造佃戶不是啥好人的輿論。最後纔會召集一些人,對壞人做判決。

    聽到這裏,霍崇忍不住笑出聲,“這不是那些人對付俺的手段麼”

    然而看對面兩人的神色十分嚴峻,霍崇也不好意思再笑。但是心中卻有些敞亮,怪不得以前那麼喜歡搞好人壞人。因爲有這麼一種好人就可以無底限的處置壞人的氛圍。

    正因爲有這種風氣,怪不得特麼有能耐的傢伙寧肯當大魔頭的小說,還那麼流行。在故事當中把這種好人羣體都特麼殺光,的確是一件令人心懷大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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