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第24章 三道鞭響
    “今晚也不知道她要怎麼過,”餘媽輕嘆,“橋是定然修不好的,前山全是豺狼虎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應付。”

    “別想了,生死有命,這些不歸我們管。”鳳姨淡淡道,然後又皺眉,“不過那些糕點蜜餞可是準備留着給卞元雪和劉姨娘的,你這樣讓阿梨拿去送憐平,可不要被人發現。”

    “而且以後也別自作主張了,現在局勢這麼緊張,別說蜜餞,大米也沒多少了。”梁氏接着道。

    “嗯,”餘媽點頭,“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盼着這些畜生多搶點,我們好寬裕些,還是盼着這些畜生什麼都搶不到,世間太平些。”

    鳳姨冷笑:“不管搶多搶少,總之我們都會死在他們前頭的。”

    錢千千抿着脣,就坐在不遠處搗肉泥。

    她特意選的近一些,也悄悄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們身上。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擔心阿梨,可卻又像是不擔心。

    她手裏搗肉泥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擡起頭朝對面的山崖看去。

    也不知道阿梨現在在哪裏,餘媽裝在盒子裏的蜜餞,可全被她們藏在後園的菜地裏了……

    所以,她應該不會去找憐平吧。

    龍虎堂那邊又來了好多人,聚在崖邊的越來越多。

    夏昭衣站在火光照不太到的角落裏,因爲個子小,幾乎沒人注意到她。

    實在是裝傻充愣的把戲不愛,所以沒有出去的打算,倒是這些人物關係,已經在她的心裏面略略譜了個小圖。

    現在,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劉姨娘的身上。

    夏昭衣從小到大基本都在山上,雖然師父老說她出身很好,但實則她沒多大感受。

    衣服自己洗,飯菜自己解決,想喝水了,還得去半山腰把水缸挑滿。

    當然,因爲師父那老傢伙也得她伺候,所以這些都是雙人份的。

    關於自己的身份,夏昭衣唯一能有點內心波瀾的就是佳節回去京城,京兆那些貴胄小姐們喜歡圍着她轉,各種奉承話出之不盡,難絕於口,將她誇得天上地下,僅此一人。

    還有回到家裏看到的那些姨娘們,不管是父親的妾,還是庶叔的妾,每一個人見了她都唯唯諾諾,連多看一眼都怕。

    後來漸漸長大,夏昭衣理清了箇中緣由,因此,眼下這個劉姨娘的態度,在夏昭衣看來挺好玩的。

    “小豆,小豆。”一個女音在她後面不遠處輕輕叫道。

    夏昭衣回過頭去,咦,是她。

    “小豆。”憐平還在叫喚。

    叫了好一陣,一個小廝終於有了反應,回過頭去循着。

    “這!”憐平招了招手。

    小豆跑過去:“欸,憐平。”

    “二少爺呢?”憐平打量着人羣,低聲問道。

    “去山上了,卞雷也跟去了,除了魯貪狼,其他幾個二當家都跟去了。”

    “山上?”憐平擡頭朝那邊的山路看去,“那個橋,修不好了呀?”

    “是啊,全掉下去了。”

    “那,金枝杜湘小書她們有沒有跟去?”

    小豆瞭然一笑:“憐平,你是怕腳遭罪吧?那你可跑不掉了,今天二少爺他們只是去探路的,萬一探的路可以走,明天你們還是得硬着頭皮上。”

    “我上不上不一定,”憐平嗤笑,“反正你是上定了。”

    她擡頭又看了眼那邊的山路,說道:“行了,沒什麼事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她得想個辦法,那山上她一點都不想去,路又遠又不好走不說,還聽說山上死的人全扔在了那邊,想想都覺得寒。

    她冷顫了下,回身走了。

    夏昭衣朝那邊的卞夫人和劉姨娘看去一眼,然後轉身朝憐平走的方向跟去。

    這兩天在山上摸地形的時候,夏昭衣往前山頭這邊看過,但因爲視線被遮擋,所以看的並不清楚。

    現在一路跟在憐平後面,她才發現這前山比她想的還要再大一些。

    一個馬賊幫,能經營出這種規模,不想誇厲害都不行,但同時還會越發憎惡,畢竟一磚一瓦,全是亡魂血淚。

    跟着憐平邁入一道月洞門,一陣幽幽清香飄來。

    夏昭衣嗅了嗅,轉眸朝那邊看去。

    大約是個五進院子,庭院裏芍藥簇簇,清香隨風,卻又不是尋常的芍藥花香,隱隱帶有月桂的香氣。

    夏昭衣好奇的走過去,藉着廊下燈火看清芍藥的花色和形狀,不由一愣,是月下芍。

    憐平皺了下眉,終於覺察到身後的動靜了,回頭看去,嚇了一跳。

    花叢前站着個女童,形容削瘦,衣衫襤褸,頭髮倒是理的乾淨,露出的側容在月下尚算光潔。

    她一手拿着一朵花,湊過去輕嗅,似要折枝。

    “你是誰!”憐平驚叫道,眼睛瞪大的老大。

    夏昭衣鬆開花朵,雙手抱着懷裏的小盒子,擡眸看着站在廊下的少女:“你就是那個要找我的憐平。”

    咬字很清脆,語氣有些成熟,聲音卻又帶着小兒的奶氣,聽上去甜甜的。

    憐平八歲來的山上,恰好卞夫人想給九歲的卞元豐挑個底子乾淨的丫鬟,就選上了面龐相對而言較爲清秀的憐平。

    現在憐平十四了,這六年在山上,她算得上是一點苦都沒喫過。

    而來來去去,死死活活的童奴們,哪個敢像今天這個這樣,站在她面前對她這樣說話的。

    憐平眉頭一皺,邁下臺階大步過去,錯着牙叫道:“你今天是皮癢了來這給自己找罪受的嗎!”

    院子另一邊,今天鬧了肚子,剛從茅房回來給自己倒了杯水的素香推開窗子,探出了頭。

    憐平大步走去,捲起袖子,卯足了勁準備直接打一巴掌過去。

    空中一道鞭聲響起,“啪”的一聲,憐平的眼睛辣了下,針扎似的往後縮去。

    大腦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又一道鞭聲響起,她驚呼出聲,沒能站穩,一屁股摔坐在地,擡手擋住臉。

    素香伸手擋住嘴巴,看懵了。

    憐平也懵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保護自己的舉止。

    她微微垂下手,試探性的擡起眼睛,朝前面看去。

    “啪!”

    又一聲鞭響,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痛呼着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