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836 和和氣氣(補更5.22)
    老馬失蹄。

    悔不當初。

    被潑冷水的心再也不想去做個好人。

    這輩子,就這樣吧。

    沈諳面色平靜地跪坐在茶几後,看着茶盞上嫋嫋的白煙,心裏愁腸繞結。

    趙寧說請他喝茶,真就請他喝茶,除了他和茶,什麼都沒有。

    楚管事將他請來後,便走了。

    寧安樓的女主人沒同來,那腦子裏不知在想什麼的少女也沒一起。

    他就這樣跪坐在燈火明亮的會客偏廳裏。

    算了,坐着就坐着。

    就這樣吧。

    ·

    燈火照着屋裏的沈諳,也透過窗櫺,照去外面。

    紅雯站在院中角落,擡頭看着這裏的燈火,再看向人煙已散的庭院,幾次鼓起勇氣想過去,都沒能邁動腳步。

    事情的局面往她沒能預料的方向發展,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林六娘確實跟倚秋不對付,之前因爲倚秋說她雞湯燉得越來越不行,她在背後說了倚秋好多不是。

    所以林六娘被指認是兇手,好像不奇怪。

    之前梁七和平應他們敲的鑼鼓,還有楚管事最後砸得那幾下,這一整片絕對都能聽到,不知載春那邊現在是什麼想法。

    紅雯並不是很想去找她,白日裏被擰得那麼慘,隔着厚厚的冬衣都受不了,現在再去找的話……

    可不找,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怎麼辦呢。

    前邊正堂忽然傳來動靜。

    紅雯忙扭頭望去,她當前這心態,什麼動靜都容易惹她驚惶。

    來得是屈夫人和官府的人,爲首的男人是屈夫人的近衛副隊,半張臉都是血,誰問話他都不說,直到看見楚管事親自趕來,他才領着官府的人一起上前:“楚管事!”

    “這是怎麼了!”楚管事大驚。

    “我家夫人呢,”副隊壓低聲音,“夫人要我們押送一女子去官府,半路遭了一隊黑衣人攔截,他們身手遠在我們之上,我們傷亡嚴重,那女子被他們搶走了。”

    “竟有此事!”楚管事迅速打量他傷口,可見交戰確實激烈,“我立馬叫人給你止血上藥,我這就去同夫人她們說!”

    楚管事急急忙忙朝樓上跑去。

    紅雯悄然窩到前堂與後院的屏障處,瞅見那幾個鮮血淋漓的大漢,她伸手掩脣,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絕非小事。

    剛纔還猶豫要不要去找載春,現在她覺得不趁亂去找,那就沒機會了。

    今晚發生的這些事情着實嚴重,載春那邊應也在好奇那些鑼鼓聲。

    該想的辦法總得去想,接下去要怎麼做,沒個底可不行。

    想着,紅雯掉頭離開,終於邁出寧安樓。

    深巷裏的小院非常安靜,寧安樓盛極的燈火照來,門前的石階霜雪在光影下粒粒分明。

    紅雯上前輕敲,幾乎才敲第一下,這座安靜小院便剎那有了動靜。

    載春所有注意力全在門口,一聽到有人敲門便立即奔來。

    卞元豐也是,他一整日不喫不喝不睡,聽到敲門聲,最快時間便出來了。

    瞧見進來得是紅雯,卞元豐手裏那把一日未離的匕首被他握得更緊。

    不是曹育!又不是曹育!

    卞元豐剎那朝載春看去,繃緊了一天,他快瘋了。

    不,他已經瘋了。

    卞元豐一腳踹飛門旁的竹凳,朝紅雯大步走去。

    載春趕忙跑回屋裏關門,紅雯驚叫一聲,掉頭想跑,卞元豐一把抓着她捂住嘴:“你他媽再叫!”

    載春就擋在門後,卞元豐拽着紅雯過來,一腳將本就歪歪斜斜的門踹開。

    載春捂着被撞疼的後背,驚恐跑向木板牀上,縮在最裏面。

    卞元豐將紅雯踢來,紅雯踉蹌跑向載春,被載春往外面推去:“你別過來!!”

    谷乙在炕上坐起,睡意全無,驚愣着看着她們。

    便見自己的媳婦尖叫着被卞元豐拽着頭髮,拖下木板牀。

    “你把曹育害死了!!”卞元豐咆哮,“你這個賤人!你使喚不動自己男人,你把別人當狗使喚!”

    他用力一摔,載春的腦袋重重磕在地上,兩眼一黑。

    “我沒有!他沒出事,他沒出事啊!”載春忙道。

    “他還沒回來!!!”卞元豐大吼。

    “我不知道,他真的沒出事啊,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沒回來!”載春大哭。

    “是你,你這個賤人!”卞元豐抓着她的頭髮,又往地上撞去。

    載春怎麼都擋不住,哭着叫道:“紅雯纔來,你問問紅雯爲什麼要來,你別打我,別打我!”

    卞元豐於是朝紅雯看去。

    被嚇傻了的紅雯撞見這狠毒明亮的目光,好像不會說話了,應激性的驚恐讓她徒勞張着嘴巴,忽然失語。

    “曹育被抓了?是不是被抓了?”卞元豐問道。

    “不,不是!”紅雯啞着聲音叫道,“他沒被抓!”

    “騙子!”卞元豐一刀刺入載春的肚子。

    載春驚叫着捂着傷口,痛得發抖:“你別殺我,你殺了我也沒好處的,別殺我!!”

    卞元豐額頭青筋暴漲,雙目瞪得如似銅鈴,平日略白的膚色,眼下在昏暗裏漲得通紅通紅。

    他極力在剋制,但忍了一夜一天又一夜,他忍不住了。

    “啊!!!”卞元豐怒吼,匕首在載春的木板牀上瘋狂扎着,用力宣泄,扎得木板牀全是窟窿。

    載春捂着傷口朝另外一邊縮去,忽地瞧見混亂裏撞倒的桌子,她忙拾起地上的燭臺。

    紅雯則退到木板牀的最裏面,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谷乙也不敢說話,額頭汗大如豆。

    這幾日發生在谷乙家的動靜,左鄰右舍當然能聽到不少,但是沒人想管。

    谷乙經常打載春,載春也不是好惹的性格,夫妻兩個人這些年沒安生過。

    鄰里當初都來管過和勸和,但壓根沒用,不僅沒用,載春有時候脾氣上頭,還反過來罵他們多管閒事。

    想想也是,畢竟人兩口子纔是一個被窩裏睡出來的,最後鄰里便乾脆不管了。

    但今日這動靜實在可怕,又踹門,又尖叫,又饒命的,聽在耳朵裏,誰都覺得不踏實。

    有幾個鄰居坐不住了,起身披衣裳,打算過來看看。

    才一開院門,便見外頭竟然都是人。

    他們沒有火把,只有遠處燈海的光,近幾十個高頭大漢就這樣站在風雪中,筆直高大,像一尊尊出土的人俑。

    趙寧站在谷乙家的院門外,身上穿着雙層雲綾墨綠色長袍,面上遮着深綠色的長紗,她微微挽起的髮髻後垂着一條淡綠色的刺繡飄帶,飄帶在夜風中飛揚,不見半點清新灑然,反而更襯其冷冽凌厲。

    “趙,趙大娘子。”開門出來的鄰居說道。

    趙寧像是沒聽到。

    她端手立在谷乙門前,安靜地聽着裏面的尖叫求饒和反抗回擊。

    不知發生了什麼,桌椅板凳似乎全被砸了,聽到磕磕絆絆的聲音,有人驚叫着跑了出來。

    院門被人一把打開,趙寧兩側的高大侍衛立即上前,擋在趙寧跟前。

    紅雯雙眸圓睜,驚惶地望着外面,緊跟着,她撲通一聲跪倒:“大,大娘子!”

    載春渾身都是血,瘸着腿跑出來,撞上趙寧的目光,她亦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