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933 要打盤州(補更7.02)
    窗外江風變烈,越來越大的雪花自外吹來。

    屋內四角各有一樽青煙雨色青銅爐,下面是滾燙的無煙炭,沸水似小噴泉與瀑布,嘩嘩下淌,待滿後壓到下面的小機關,會將沸水送回最上面。

    幾個夥計進來往爐中添新水,再往裏面倒兩滴精油。

    淡淡香氣伴隨溫意四散,哪怕窗扇大開,也不覺寒冷。

    但屋內這氣氛,無煙炭再燒也暖不起來。

    要殺人的聶揮墨,一臉尷尬的辛順,一旁看好戲的詹寧,還有目光明亮,腦中卻流轉飛快,將整個華州盤州還有周圍州省地形全部過上一遍,在想眼前二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的夏昭衣。

    夥計們退離後,辛順說道:“我們將軍是這座酒樓的幕後東家。”

    “先生是否太不見外了,這便告訴我了。”

    “既想與阿梨姑娘交朋友,坦誠必然如是,日後若阿梨姑娘有事尋我們,此處便可看作一個信站。”

    “不怕我說與莊孟堯,或者宋致易?”

    “哈哈哈,”辛順朗笑,“阿梨姑娘不會的,不過,說到此前種種累積,這世間還有一句話,叫不打不相識,也叫化敵爲友。”

    夏昭衣見他這樣,微感頭疼與無奈。

    辛順雖是個謀士,但謀士分類頗多,有謀城者,謀軍者,謀人心者。

    辛順這類,屬於謀民者。

    夏昭衣閱見他近些年所發文章,講究人仁,人和,極力主張和提倡律法清明。

    他那篇《清法論》是夏昭衣最喜歡的,文章提出律政可嚴,但必要通明,不可含糊。

    譬如,萬不能以一句違背公序良俗便給人定罪。

    法要細,律要清,罪要明,不能沒有具體標準,只有籠統概念,而後下放的權力無限大,憑任意一個執法者的心情優劣而去量刑。

    辛順這些主張,夏昭衣頗覺欣賞。

    田大姚揮着板斧橫衝直撞,到處魯莽殺虐,麾下卻有辛順這般仁士,屬實爲田大姚和田大姚所奪土地上數百萬蒼生黎民之幸。

    故而,夏昭衣對辛順,心中是有不少好感和欽佩的,但也僅限於此,她不想交流,更無深交之意,因爲她不喜田大姚。

    可是,辛順這番熱情,夏昭衣頭疼。

    她這些神情,落在聶揮墨眼中,激反起一陣陣不爽。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提過要和對方交個朋友,全是辛順在那邊講啊講。

    反倒是,讓他覺得自己在熱臉去貼冷屁股,求着對方要與她交友那般。

    真是……越想越不爽。

    “先生的熱情,該適可而止了,”聶揮墨冷冷道,“莫要讓人家小姑娘爲難,又不好拒絕。”

    “如此,人生憾事。”辛順對夏昭衣輕笑。

    夏昭衣衝他輕點頭,看向聶揮墨:“要我殺誰,可想好了,我等還要趕路。”

    “你去華州作甚?”聶揮墨道。

    “我說真話,你未必會信,我說假話,你們也不會惱,因爲你心知肚明,你我立場有別。所以,你問什麼呢。”

    聶揮墨嗤聲:“一句話便可回答,你非得彎彎繞繞。”

    “拆開了掰碎了同你明說,哪裏彎彎繞繞?”

    “我們已對莊孟堯下戰書,不日便會發兵盤州,你若無旁的事,最好別在這一帶打轉,你身手再強,難敵百萬雄師。”

    夏昭衣輕攏眉:“你們要打盤州?”

    “是,”聶揮墨輕挑眉,“你覺得,是真話還是假話?”

    夏昭衣沒說話,看着聶揮墨的眼睛,腦中所記山河城村一座座拔地而起,裂地而開,終成一張大圖。

    田大姚當時在從信的八都軍使會師,夏昭衣知道,他們來年開春便會有所行動,沒想到這麼快。

    但是,打盤州?

    不說盤州,就是八軍會師的遊州都還沒有完全統一吧。

    宋致易手下,那水淹尉平府的大將聞郎,今年可能就打算在遊州過年了呢。

    不先把遊州全省統一,來打盤州?

    或者,打盤州的只是八軍會師中的其中幾路兵馬?

    聶揮墨覺得她像是在看自己,但目光好像又穿過他,在看其他。

    明眸沒有走神發呆的遊離渙散,相反清澈明亮,炯炯有神。

    聶揮墨忽覺……遭不住。

    女人在他面前,從來是臣服討好,獻媚賣乖的。

    哪怕如屈夫人那樣,已活成最瀟灑模樣的女人,在他跟前,也從無不敬。

    只有跟前這個,她,她甚至還拿桌腿打過他一頓。

    更不提張伶牙俐齒,幾次說得他不知如何反駁。

    自與她幾次交手,那些女人好像都失了色。

    他是個正常男人,血氣方剛,當初月餘不再碰女人,終於看中一個,眉眼也與她五分相似。

    他自己都不曾注意,還是近衛凌揚提起的。

    聶揮墨覺得,瘋了。

    現在,這少女就在他跟前,活生生坐着,靈氣逼人,身上這一股不畏天高的自信從容,讓她面龐晶瑩得如似能夠發光。

    世間女子,當真無人能及她。

    “咳咳……”辛順發出很低的輕咳,打破沉默。

    聶揮墨朝他看去。

    夏昭衣也回神,看向辛順。

    辛順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聲輕咳到底在驚醒誰。

    夏昭衣看向聶揮墨,淡淡道:“不管是真是假,盤州並非那麼好得。”

    “阿梨姑娘有何看法?”

    “不重要,”夏昭衣說道,“不過,我送你一個消息。”

    “送我消息?”聶揮墨起了興趣。

    “不日前,我親手殺了李乾鎮國大將軍錢胥天的一個兒子,錢遠燈。他已死的消息,想必已被送去河京。”

    “這個消息,”聶揮墨說道,“於我似乎無用?”

    田大姚和最東邊的李乾,隔着十萬八千里,中間還有一個宋致易的大平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