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1137 我更恨她
    “兩種情況……”夏昭衣若有所思道,“沈冽,我怎越想,越覺古怪。”

    “古怪?”沈冽側眸看她。

    “嗯,既能蓄水,說明裏面也有石門,這才能形成一潭密結無縫的蓄水池。你所說得兩種情況,一種爲石門引渠,那便說,這下面至少有三處石門。一處引水,一處擋水,一處放水。你說得第二種,乃河水和地水自然滲出。若是這一種情況,這條暗道便與我所猜得那樣,通常只出不進,或是快出快進,在放完水後和蓄完水前快速返還。”

    詹寧朝周圍看去:“二小姐,這地面上也許有石門的放水機關,他們可以將水排掉後再進去?”

    “這地下暗道定四通八達,能進暗道絕非這一處,若是要入暗道,豈不得耐心等水排盡嗎。”夏昭衣說道。

    “如此聽來,是很古怪,”詹寧皺眉,“不論哪種情況,聽起來都是大費周章之活,而這裏出來並無奇特之處,只這一家陳家祠堂。若僅是用來做拋屍之地……但拋屍的去處那般多,何必選這最累的呢。”

    沈冽沉聲道:“不排除是邪術。”

    夏昭衣拾起一塊石頭,朝下面輕輕扔去。

    噗通一聲,石頭落水,濺起一片小水花。

    “水,”夏昭衣低低一笑,“邪術通常對應兩種,一種爲五行,金木水火土,一種爲星象,那便複雜了,辰宿列張,星象萬千。”

    “既然河道都挖了,不如拆個徹底,”沈冽朝祠堂看去,“我們便把這祠堂夷爲平地。”

    “還有,陳家。”夏昭衣補充。

    而實際上,整個衡香她都想拆。

    站在他們身後的李國豪聽着他們的話,擡頭望着身前的祠堂,再看向祠堂前的腐屍和白骨。

    尤其是那具穿着盔甲的士兵屍體,讓他心裏面發毛。

    ·

    “穿着衡香守衛置所的盔甲?”姚新正披着外裳,驚訝地問偷偷回來報信的士兵。

    士兵點頭:“而且,李副將認得那士兵,他說,是那天跟着胡校尉他們走了的人!”

    趙慧恩跟仇都尉翻臉後,派衡香守衛置所的兵馬去圍困屈府,後來對峙一天一夜,在隔日清晨被抄近路入城的夏家軍所滅。

    當時因爲屈府側門被焚燬,胡校尉非得帶人去闖屈府,潘輝因老父頭顱被趙寧說割就割,當場嚇怕了,擔心更多家人出事,便跟着進去,要攔胡校尉。

    結果,他們因此躲過了夏家軍的烈刀和長槍。

    姚新正稀疏的眉頭皺作一團:“奇了,當時不是有北城外的漁民看到,他們是從北邊走的,怎麼屍體出現在了南城外。”

    “這便不知了,”士兵說道,“現在李副將問,要不要把這事跟夏家軍說。”

    當時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加上衡香守衛置所實在太慘,所以李國豪和姚新正並沒有把這件事情上報。

    “這有何可說的!”姚新正立即道,“又查不到我們知情!李國豪怎麼回事,腦袋不對了?”

    “是。”士兵應聲。

    “你這就回去跟他說,讓他不要多事!”

    “是,屬下遵命!”

    ·

    晨光悄悄露出一片,雲上彩霞鋪開,風變暖,更清冽,拂過簾櫳和畫堂。

    微光裏,牀板輕動,清瘦修長的手從裏邊伸出,將木板往外推開。

    陳韻棋自暗道裏爬出來,近乎十個時辰的渾濁空氣,讓她大口喘息,如獲新生。

    室內的窗扇都開着,風聲低吟,窗外天光正啓,雄雞打鳴聲嘹亮高亢。

    她茫然望了陣已空空如也的臥室,跛着已經麻了的腳往外走去。

    立安不見了,下人也不見了,整個顧宅空無一人,院內大方塊的地磚被撬了多數,連檐下的盆景都被搬空。

    抄家,這可真是徹頭徹尾的抄家。

    自她被他們從去從信府的半路攔截下來,帶回衡香後,她一直討厭這裏的人,尤其是成日監視她的立安。

    可這會兒,她迫切想見到他們,哪怕是後院的雜役僕婦都好。

    扶着柱子,陳韻棋在石階上坐下,肚子很餓,她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頹然無助。

    一柄長劍忽然悄無聲息伸來,抵在她削瘦的肩上。

    “起身。”一個女人冰冷說道。

    陳韻棋一驚,忙要回頭。

    “讓你回頭了嗎!”女人怒斥,聲音極兇。

    “你,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楚箏上下打量她,確認自己當初在廉風書院前所見的女子背影,就是此人。

    陳韻棋聲音發顫:“你不知我是何人,你爲何拿劍指我,我們非親非故……”

    “這裏爲何被抄家?”

    “我不知。”

    “少玩花樣!”楚箏怒目。

    “我真不知!”兩行清冷自陳韻棋臉上滾落,“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叫什麼?”

    陳韻棋猶豫了下,說出真名:“我姓陳,遊州從信府人士,我父親原爲從信府縣衙縣尉陳永明,他,他……”

    陳韻棋再難啓齒。

    楚箏略沉吟,道:“原來是你。”

    “姑娘認識我?”

    “不認識,但是你父親做得好事,我都聽聞了。”

    陳韻棋咬住脣瓣,將眼淚嚥下。

    “你父親出事了,陳家被抄了,你是怎麼從從信來到衡香的?”

    陳韻棋雙手攥緊,指甲深深嵌在自己的手心裏。

    長劍還抵在她的肩膀上,她動作幅度稍微大一些,長劍就會在她肩上壓下數寸。

    “說!”楚箏斥道。

    “我不記得了,”陳韻棋啜泣,“我喝了一碗水後,我就昏過去了,醒來便已經在衡香府,其他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

    “真的。”陳韻棋說道。

    實際上,兩次來衡香她都知道是如何來的,但這個一出現便威脅她生命的殺手,她憑什麼對對方說真話。

    楚箏看着她的背影,頓了頓,道:“你,可認識一個叫阿梨的女子?”

    陳韻棋驟然回頭,再不顧及還被人以利刃脅迫,目光憤怒地對上楚箏的眼睛。

    “你認識她?!”陳韻棋問。

    楚箏揚眉:“怎麼,你們有仇?”

    “你若是她朋友,你現在便殺了我!”

    “呵,你還挺有骨氣。”

    陳韻棋眉眼一厲,驟然伸手去抓楚箏的長劍,試圖引頸自刎。

    在就要抓住的前一瞬,楚箏一把將劍刃收回。

    “你錯了,”楚箏將長劍慢慢送回劍鞘,看向陳韻棋,“我不是她友人,我比你更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