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1180 蒼蒼老者
    土坑非常大,大且淺,深度半丈都不到,埋在土下的士兵屍體已呈腐爛狀。

    李國豪推開比肩接踵的人羣,一望到土坑中士兵身上的制甲,便覺雙眼一黑。

    又是衡香守衛置所的兵!

    李國豪的副手跟着他一併來,瞧見土坑裏的士兵,他直接驚呼:“完了!”

    “住口!”李國豪斥他。

    副手趕忙閉嘴,看向李國豪的目光充滿了驚疑和恐懼。

    雖然有所腐爛,但有幾個士兵的面部仍可辨認,與幾日前在陳家祠堂所挖出來得屍體一樣,都是那日隨胡校尉和潘輝一起闖入屈府,後出來往北逃去的衡香守衛置所的兵卒。

    眼看圍來得人越來越多,李國豪忙調度士兵,將此地圈住,控制起來。

    他各派一人,一個去往陳家祠堂找沈冽,一個進城去衙門找夏家軍的夏俊男將軍,報告此地的發現。

    而後,他悄悄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城南都衛府找姚新正。

    之前陳家祠堂的屍體被挖出來時,他也第一時間派人去找姚新正,但姚新正覺得當初那事不宜跟夏家軍和晏軍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日頭越來越大,守衛置所的士兵悶悶的屍體都被挖出,共九具。

    最先趕來的仵作估算時間,他們已死至少有四天,但絕對不是四天前便埋在這的,根據現場一番推論,仵作覺得應是昨晚半夜所埋。

    李國豪便令人去找附近的鄉民打聽,問昨晚夜間可有異常。

    結果,真有。

    靠近三拜山的紫蘇染坊,昨夜遭遇鼠患,奔逃而出百來只老鼠,把作坊裏的質料和染帛全咬了。

    爲此,整個紫蘇染坊打了一整晚的老鼠。

    李國豪聽聞老鼠二字,立即覺得不對:“老鼠?百來只?!”

    衡香很少鬧鼠患,因爲蛇多,且前幾日官府張貼告示抓活鼠和活蛇。

    十隻活鼠可換一錢,一時間,地裏田裏全是抓鼠的,怎麼可能還有百來只一起活動的老鼠,除非……

    “難不成是沈將軍他們放進陳家祠堂暗道裏的老鼠?!”李國豪道。

    旁邊的士兵說道:“絕對是的!”

    “怪,太怪了!”李國豪想了想,再派人手分別去找夏俊男和沈冽,他則帶着一隊兵馬趕去紫蘇染坊。

    衡香染坊都聚在三拜山山腳,紫蘇染坊不大不小,規模中等。

    李國豪帶人在兩刻鐘內趕至,紫蘇染坊半里外的山坎裏,密密麻麻都是老鼠屍體。

    山坎上圍滿附近鄉民,見衡香府裏的兵馬過來,有幾個愛起鬨的鄉民大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李國豪不屑理他們,沉着臉往染坊去,紫蘇染坊的東家領着幾個管事候在門口,遙遙迎來。

    昨夜損失慘重,這會兒還惹上都衛府的軍爺,染坊東家真是沒處哭。

    偏李國豪是個脾氣不好的,沒有半分好臉色,直接令染坊東家帶路,去看看老鼠出來的地洞是何模樣。

    待他們消失於視線,山坎旁的鄉民們一下議論開。

    聊着聊着,有人提到外面的士兵屍體。

    人云亦云,衆口鑠金,九具被傳成了九十具。

    衡香守衛置所的兵,被傳成了夏家軍和晏軍。

    甚至還有人傳,阿梨身旁最得力的一員大將一員大將也被殘害在那,悽慘死相被他描繪得極其生動。

    旁人或皺眉,或唏噓,或大感興趣。

    一個蒼蒼老者,面貌平平,身着灰黃布衣,站在人羣中側耳。

    相比起旁的老人,這名老者的眼睛無半點昏黃渾濁,明亮清澈的眸子,眼底似有雪景。

    他專心聽着那些人說話,目光隨他們的動作神情而盈動。

    城南都衛府的人進了紫蘇染坊,一直沒出來。

    山坎這邊看熱鬧的人勁頭過了,三三兩兩離開。

    老者仍站着,直到被幾個老夥計喊着一起走,他才應聲離開。

    不過回田裏幹活的心思早便沒了,老者隨便尋了個買酒的藉口,便朝進城的大路走去,走了好幾裏,果真見到路上圍着的一羣守衛戒嚴的士兵。

    恰好板車被推來,地上那些屍體被白布遮蓋,一具一具擡上車。

    哪有九十具那般多,這坑雖大,但着實淺,頂多十來個。

    “唉,”老者輕嘆,“這謠造的。”

    幾個婦人從他身旁經過,聞言朝他看去。

    老者有所感,轉眸看着她們。

    幾個婦人上下打量他,邊走邊對同伴低聲嘀咕,這個老頭的聲音聽着好年輕。

    老者把手往身後背去,虛虛握成拳,目光倒是沒轉,就這樣一直和她們對視。

    幾個婦人皺眉,回過頭來跟同伴說,這個老頭怪得要死。

    待她們走遠,老者才從她們身上收回視線,看回遠處的土坑。

    最後一具士兵的屍體被擡上板車,車子朝城裏拖去。

    前幾日才道抓鼠可換銀錢,今日老鼠就從紫蘇染坊裏跑出這麼多。

    且這地方,還埋了士兵的屍體。

    老者雪亮清澈的目光變得若有所思,忽然,他嘴角一彎,露出一抹燦爛笑容,心道,原來是這樣。

    不過,前幾日抓鼠,現在卿月閣中或在抓貓,南下焦進虎的俘兵還在衡香,而外頭據說時局又亂。

    這麼多內內外外的混雜,這小小女子該當焦頭爛額了,只能盼望她還有心力來管一管這染坊的事。

    “都是這裏出來的,”紫蘇東家指着黑漆漆的酒窖,對李國豪道,“暫無人敢下去,早上還爬出來不少蛇,也不知有毒無毒。”

    “蛇喫鼠,不奇怪。”李國豪隨口說道。

    畢竟這些老鼠和蛇,他知道打哪來。

    幾個火把放下去,李國豪等人大驚:“這酒窖,這麼大呢。”

    少說有半畝。

    “是啊,這酒窖可大,這作坊是我六年前盤下來的,酒窖是前任家主留給我的。”紫蘇東家道。

    “留給你的時候,這地方是幹嘛的?”李國豪問。

    “也是染坊,哎,可惜我沒學到人家的本事。”

    “哦。”李國豪都是隨便問問,興趣不大。

    忽然,那酒窖下面傳來動靜。

    李國豪一頓,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看向身旁一個手下,壓低聲音道:“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了,”衆人低聲道,“有個老太婆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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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阿瑾的打賞~~=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