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1223 燈下男子
    餘下半日,夏昭衣都在衙門,沒有出去。

    自來衡香當天遇上飛霜閣之事後,她便開始和各路人馬牽扯,奔波于衡香各處。這一日一日,外地送來的信件已累如小山,一直在齊墨堂和知語水榭。

    夏昭衣在正午檢查完小刀屍體後,遇上廉風書院趕來稟報赴世論學辯學勝負的士兵,她想想,便乾脆在衙門辦公好了,如此可以最快時間得到各路信息。於是,她令人去齊墨堂和知語水榭將這些時日的所有書信取來。

    一整個下午,無數士兵進出往返,帶信走的,送信來的,腳步疾亂。

    一直到天黑,大盞大盞的鶯時桃月燈盞高亮,夏昭衣的筆端還未休。

    屋中除卻她,還有詹寧和隨書信一起過來的管馳、範宇以及梁德昌。

    有他們四人協助整理信件,效率要高很多。

    夜色越來越濃,風忽然變大,窗扇被拍至牆上,“砰”的一聲巨響。

    夏昭衣擡頭望去,詹寧一步過去,就要關門。

    “不用關。”夏昭衣說道。

    詹寧回過頭來。

    “稍稍固定即可。”夏昭衣說道。

    “是,二小姐。”

    詹寧將窗扇固定住,窗外大風陣陣吹來,堂內清茶燈暖,窗外蟲鳴鳥啼,夜色卻似更靜謐。

    詹寧固定好窗子後,回來給夏昭衣換茶。

    綠茶嫩葉如尖尖小舟,茶香衝起,四溢滿屋。

    夏昭衣側頭看向盞中茶葉。

    這些皆是熙州送來的明前茶,她今日才拆,都是一等一的好茶。

    亂世日下,能在衡香喝上新鮮的明臺縣明前綠茶,是件極難求的事。

    與綠茶一起送來的,還有幾個收購大單和錢莊兼併的消息。

    現在夏昭衣在回得書信,也是這一批。

    晚風送涼,讓她思緒變得更清明,只是寫着寫着,她時常會停下。

    詹寧是個藏不住好奇的人,終於問出口:“二小姐,年初在熙州布得局,是不是出問題了?”

    夏昭衣笑了笑,道:“出問題是自然,不出問題纔是反常,纔有妖。”

    “那,是什麼問題呢?”

    見他滿臉求知,夏昭衣笑道:“陽平公主當初強買強賣,低價收購產業,再以高價售出,此事在她被李據重罰之後,竟未休止。河京權貴們大有人效仿,不敢如她那般明目張膽,但暗地裏使壞的無處不在。現在,有人盯上了我在河京的乃駿酒樓。”

    “呀!二小姐在河京還買酒樓了?!”詹寧說道。

    “你所捕捉得重點,便是這個?”夏昭衣笑容變明豔,“怎不想想,如何處理呢?”

    “嗯……那,盯上酒樓的人,是誰?”

    “這種事,怎會由盯上得人出面?身份必然也是保密的。”

    “也是……哎,這可真難,不過可氣得是,於二小姐而言,這酒樓其實可有可無。但定真有不少人就賴着這一份鋪子過活,如此被巧取豪奪,日後可怎麼過呢。”

    “是啊,很可氣,”夏昭衣一笑,“所以,我們讓這人有個惡報,你看如何?”

    “惡報?”

    “便讓這酒樓由他輕易奪去,我們再在酒樓的關係網上做點手腳,令天榮衛的暗哨們查到這酒樓關係不比尋常,以李據那心性,此人恐怕便要……”

    “絕妙啊!”詹寧眼睛大亮,“二小姐,這招着實狠!”

    夏昭衣笑了笑,咬着筆桿,明眸看向手邊尚未處理好的其他信件。

    截至目前爲止,她共回了二十七封信,二十七封信中,幾乎每封信都有這樣那樣的被欺凌霸凌和不平之事。

    她看着這些還未處理好的信件,卻不知這其中又有多少。

    夏昭衣繼續回信,回來得士兵漸漸變少,距離上一個送來廉風書院消息的士兵,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詹寧過來再換新茶,忽聽得外面響起久違的“報”字。

    一個士兵快步進來:“二小姐,是徐管事差我來的,他說,有一名學子失蹤了。”

    詹寧皺眉:“學子失蹤,爲何要報到二小姐這?”

    管馳在另一張書案後擡頭,說道:“是東平學府的學子吧?”

    士兵點頭:“正是!”

    管馳看向詹寧:“這幾日,我和範宇、梁德昌每日都在知語水榭研究兵陣,我們同徐管事便也走得近了。徐管事在衡香專替二小姐盯人和佈線,每個東平學府的學子名冊,徐管事每隔三日便要覈查。”

    “失蹤的那人,叫什麼?”範宇問道。

    “姚臻。”士兵道。

    夏昭衣一頓,低低重複:“姚臻?”

    “是他?!”詹寧也認識。

    那日,姚臻、許席一、郝偉峯和董延江在前衙寫文章時,還是詹寧收得紙。

    夏昭衣看向詹寧:“你去找高舟,讓高舟派些人手出去尋他。若是再沒有,就去找劉縣丞和趙縣尉。”

    “……那個尿褲子了的劉縣丞?”詹寧皺眉道。

    “好歹是個縣丞,多少有點刑訊和刑偵能耐,如今讓他找人,在他看來或是個機會,他應該會好好表現。”

    “嗯!”詹寧應聲,“若是不好好表現,那就讓他好看!”

    詹寧和士兵一起離開。

    一陣睏意襲來,夏昭衣擡手端茶,慢慢去飲。

    範宇道:“二小姐,便先休息吧,這些信,也不急於一時。”

    夏昭衣淡笑了下,道:“我前些天成日在外亂跑,難得靜下心看信回信,我便一鼓作氣,全看光吧。”

    範宇只得輕嘆:“二小姐,辛苦了。”

    時間緩緩過去,待外邊敲響子時的梆子,夏昭衣終於將最後一封信回完。

    她放在燭臺上烘乾墨跡,再裝入信封,擡頭卻見範宇等人齊齊趴着,皆睡着了。

    夏昭衣無聲起身,沒有出聲驚擾他們。

    門外站守的士兵乃剛換班輪替過來的,夏昭衣令一人去準備馬車,待人過來後再把範宇他們送回知語水榭。

    晚風越來越大,院中的石臺燈燭火幽微,夏昭衣輕輕打了個哈欠,朝最近得側門走去。

    走着走着,夏昭衣漸漸停下腳步。

    遠遠的,她看到一個挺拔修長的背影站在路旁的秋盈庭燈下,背影清瘦,寬肩瘦腰,正站在靠近側門的小路上,微微仰着頭。

    因他背對着她,她不知他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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