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的男人左擁右抱,兩個年輕女人剛纔被外面的動靜驚醒,這會兒都睜着眼睛,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河灘上風大,帳篷偶被風吹鼓,聲響瑟瑟。
一個女人打了個哈欠,慵懶摟緊男人:“大王,奴家好睏,可以繼續睡嗎?”
“你敢睡?”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心情非常糟糕,“我怕你醒不過來了。”
“嗯?大王是說,奴家會死?可是大王,你捨得奴家嗎?”
“這於我舍不捨得有何關係?”
“因爲,奴家若真會死,也只能死在大王手中呀,大王不殺奴家,奴家怎麼會死?外面那刺客,誰要將他放在眼中?他哪及得上大王一半的神勇呢?”女人說着,又往男人身上依偎。
另外一邊的女人在黑暗裏翻了個白眼,暗道這女人的嘴巴還真會說。
卻見男人不知道爲何,忽然暴怒,一把掐住那女人的喉嚨。
“你說什麼!”男人咬牙,“刺客都不放在眼中,那你還要將什麼放在眼中?真要等刺客過來,把本王送去西天,你就爽了,爬完這牀,上那牀,是不是!”
他個子非常高大,手勁也大,掐着女人快喘不過氣。
另外一個女人就爽了,哦豁,馬屁給拍蹄子上去了。
“大,大王……”女人辛苦地說着,眉眼皺作一團。
窒息感越來越重,她下意識去抓男人的手背,忽然聽得“撕拉”一聲銳響,緊跟着,刺骨寒風襲來。
男人大驚,將女人甩去一旁,跳起來:“誰!”
微茫月色從破裂開的營帳大洞照入進來,營帳內的空氣流通,導致垂落的營帳大門也開始狂舞,整個營帳似要被風吹起,乘風而去。
“啪”地巨響,行軍牀前簡陋的座屏被風颳倒,牀上的一男二女睜大眼睛,看着負手握劍,站在森冷月色下的修長身影。
撕裂開的營帳破布在他身後不斷拍打着大帳,聲鼓譟,影疾亂,來人一動不動,雖揹着光,卻能清晰感受到自他身上而出,那無可抵擋的尖銳殺意,凌厲迫人。
行軍牀上狂妄囂張多日的男人暴怒:“何、何人!”
“晏軍,沈冽。”沈冽說道。
男人短暫一思索,大驚:“沈冽!”
他的尾音剛落,卻聽利刃驟然出鞘,寒光在月色下一舞,從腰後拔出來的長劍在輕盈劍花下轉瞬指向前方,銀芒如電,剎那逼來。
兩個女人發出尖叫,叫聲未絕,一人便被朝前撞去,迎向劍鋒。
沈冽出劍快,避讓亦快,他不爲旁人旁物所擾,迅捷利落地避開,目標只有一個。
男人將另外一個女人也推去,朝牀頭方向跑去,抓起地上的大刀,拔出來劈向沈冽。
他個子極高,比沈冽要高出足足一尺,在這大帳中甚至沒辦法挺直胸膛。
鈍重的大刀劈出刃響,一連數刀,蠻橫狂妄,毫無章法,只有最原始的粗獷兇狠。
然,刀刀落空。
反倒他身上不斷負傷。
在他發瘋一般的亂砍亂殺中,來者不僅沒有半點防禦姿態,甚至還在進攻。
男人喫痛,邊退邊擋,口中暴喝:“外面的人呢,是不是都死了!!進來護駕!進來保護本王啊!”
話音剛落,他的右腰側傳來尖銳痛意,立即揮去大刀。
寒光已入腹,同時他的眼風見對方一步上前,左右手瞬息交替握劍姿態,速度、力量、體能、酣戰嗅覺全部拉滿,那寒光一轉,從他腹中進,自他腰側橫切而出。
鮮血噴潑,滾燙激涌。
“我殺了你!”男人絕望大吼,灌足力量,再度以最兇猛的力道朝沈冽劈去。
刀鋒和沈冽橫握的長劍驟然交擊,撞出星火。
男人沒料到沈冽敢直接以劍擋刀,更沒料到,他的劍如此鋒利結實,且他的力量更不輸他。
反噬而來的巨力,震得男人虎口發麻。
沈冽揚腳踹在他肚子上,男人跌摔出去,幾乎要將帳篷撞塌。
他飛快爬起,怒叫着舉刀衝來,再度劈向沈冽。
營帳內結實厚重的行軍書案,竟被他這把不如何的鈍刀劈成了兩半。
與其說是被劈,不如說是被砸。
緊跟着,他便覺脖間一陣涼意,他感到自己飛了起來,無比輕盈,隨即,重重跌地。
而他的龐大身軀,直直倒在他圓睜的視線之中。
“啊!!!”兩個女人坐在地上,抱頭尖叫。
沈冽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轉身朝飛揚的帳門走去。
門前臥着八具屍體,屍體身上和屍體周圍的地面上,插滿了箭矢。
其他民兵遠遠退在二十步外。
誰上前,便射誰。
他們很輕易發現了這個規律,所以不敢再欺近。
現在,衆人看着慢步走出的年輕男子,他們顫着雙脣,腦袋一片空白,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少爺出來了!”葉正大喜,“走!”
女子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好、好漢。”
兩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從營帳中緩慢走出。
邊走,她們邊收攏胸前衣裳,二人停在了帳門內,其中一人擡起手,止住帳門的飛動。
“少爺!”六個暗衛們很快趕至,其中幾人已收起了弩機,握着長劍或大刀。
“少爺,成了嗎?”葉正喜道。
沈冽點頭,轉過寒湛的目光,看向那名頭上纏着藍巾的隊正:“去將營帳裏的頭顱包好,我要帶走。”
他的聲音冰冷徐沉,根本不像才經歷過一場鏖戰。
隊正手腳發軟,讓旁人脫下一件外衫,他帶着外衫進去,在角落裏找到了男人的頭顱。
如同巨人般高大的男人,頭顱也極大,隊正顫顫巍巍包好,帶了出來。
武少寧上前接過,頭顱斷裂處的血水,已將這件外衫打溼一小片。
沈冽擦拭淨長劍上的血,丟下綢布,收劍入鞘。
他淡淡地看了那包袱一眼,擡腳離開。
“好漢!”
“公子!”
兩個女子驚忙叫道。
沈冽沒有理會,不過在四五步後,他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