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1407 貴賤不分
    天色徹底大黑,一夜過去,胡掌櫃醒來後問店裏值夜的夥計,老者和顧老宗主回來了沒。

    說是沒有。

    又問大東家有沒有派人回來送消息或者問話。

    也說沒有。

    隔壁的燈前茶樓也沒半點動靜。

    胡掌櫃忽然有些不習慣了。

    他用完早點,上樓去看楊冠仙的傷勢,見牧亭煜正在換藥,不由大喫一驚,忙過來:“我的個世子爺,您在做什麼呀!”

    “哎,這是老前輩昨天教我的,”牧亭煜道,“你別管。”

    “老前輩親自教你的?”胡掌櫃說着,看向楊冠仙。

    楊冠仙道:“沒事沒事,就換個藥,很好上手。”

    胡掌櫃站了陣,見自己幫不上忙,又走了。

    後院的地窖已經被清洗乾淨,仍是一股皁香。

    按照老者和顧老宗主的吩咐,這幾日全九維每天只喝一碗水,喫一碗飯。他喫得少,拉得就也少,對清理地窖的夥計們而言,輕鬆了太多太多。

    胡掌櫃看着地窖口,越發覺得不適應這節奏了。早先大東家還沒到河京時,他被王總管事派來這,每日可忙了,打聽各方信息,一邊隱瞞身份,一邊寫信寄信,每天過得提心吊膽又說不出來得刺激。

    可今天呢,忽然無事可幹,清閒得不像話。

    他乾脆喊夥計搬來一張躺椅,泡一壺好茶,就着院子裏的好晴光閉目睡一會兒,再起來看雜書。

    一日就這麼過去,老者沒回來,大東家沒消息,隔壁的燈前茶樓也沒動靜。

    如果不是街上的敲鑼打鼓忽然多了起來,胡掌櫃真的覺得,世界忽然變得歲月靜好了。

    眨眼過去三天,胡掌櫃派出去得夥計回來道:“大東家跟前兩天一樣,還是很忙,詹寧大哥說,可能還要忙兩天。”

    說着,夥計悄悄湊上來:“聽說,大東家要把河京和周圍州省的青樓都關了!”

    他說得神祕兮兮,可是在胡掌櫃看來,這卻好像一點都不意外,那少女似乎天然就會這麼去做。

    夥計又道:“不過,好像不是馬上,說是一年內。”

    胡掌櫃問:“你還聽到了什麼沒?”

    “有,說是還有一個十月內的計劃安排,好像是讓工部把獨佔得匠術教會給咱市井老百姓!”

    胡掌櫃瞪大眼睛:“哇呀,這可不得了!”

    “是啊,那些官員分成了兩派,吵得可兇了,差點打起來!”

    “他們有什麼好打的,”胡掌櫃嗤聲,“就算不教會給那些老百姓,放在那邊,那幾個當官的也不會去學。”

    “哎,掌櫃的,您想啊,原本是皇帝纔可以享受到得東西,往那民間一傳,那不就是誰都能用上啦。現在那些生氣的大官,都在罵禮崩樂壞,貴賤不分呢!”

    “貴賤不分?啊呸!殊不知我們大東家要得就是不分貴賤!還皇帝?皇帝算個屁,會種地嗎,會砌磚嗎?你別忘了咱們大東家直接給那皇帝都幹趴下了!她還不屑去當那皇帝呢!”

    “就是!哈哈!”

    &nbssp;夥計又絮絮叨叨說着他聽來的,實在沒什麼好說了,胡掌櫃讓他去歇歇,順便賞了他幾錢碎銀。

    日頭越來越斜,胡掌櫃又昏昏欲睡。

    以爲這一日就要這麼過去了,清脆的馬蹄聲從後院長巷的那頭傳來,胡掌櫃被驚醒,推開後院門出去,那匹快馬在隔壁燈前茶樓停下。

    胡掌櫃過去湊熱鬧,隔壁後院的人和他都熟,出來牽馬的夥計一看到他就熱情招呼。

    回來的男人在後堂勐喝了一碗水,道:“少爺還有一個時辰後便回,殯宮的事搞定了!不過來了一封急信,需得立即派人送去給阿梨姑娘。”

    “我我我!”胡掌櫃趕了個巧,舉手道,“我可以派人去送!”

    武少寧道:“對,這位是隔壁的胡掌櫃,阿梨姑娘的心腹。”

    心腹兩個字聽在胡掌櫃的耳朵裏別提多爽,他高興道:“信可以給我,我立即就送到!”

    回來的男人見武少寧這麼說,從懷裏拿出信,遞去給胡掌櫃:“那便有勞,信在這。”

    “好!”

    胡掌櫃揣着信回來,想派夥計去,想了想,他手一揮:“走,我們一起去!”

    宅了幾日,他着實無聊,便出去走走好了。

    自李據入刑部大獄後,河京長街一改之前的壓抑蕭條,如今每一日都是人,那些古舊的街道人來車去,一車車的石料和嶄新的木料被運往各處。

    玉桂街的屋宇基本都已修好,如今敲敲打打得是地面。

    越往前,地越新,胡掌櫃領着夥計從旁邊的小路過,看着路中間正在裝的新的青石板塊,還有工人正在澆泥漿。

    夥計小聲道:“這泥漿好新奇,見所未見。”

    胡掌櫃覺得熟悉,道:“我知道了,我還在衡香時,王總管事身邊當時有個齊老頭,肯定是他!他成日研究土啊木啊石頭啊,沒事就去城外的窯坊燒土燒磚!他說他看不上三合土,得研究個更牢固的出來,這泥漿不定就是用他的方法!”

    “哇,”夥計傻了,“咱們大東家身邊這麼多能人啊,還有專門研究泥漿的?”

    “哎,大東家身邊的能人,也是大東家一個個去找得呀,可不是誰都如她那般慧眼識珠。”

    “這倒也是,大東家可聰明瞭!還有魄力和決心!”

    “哈哈,”胡掌櫃笑道,“走走,咱們在這裏一頓誇,大東家那邊也聽不到,找她去!當面誇!”

    夥計小聲道:“當了面,咱們兩個人可放不開這麼誇咯!”

    夏昭衣此時在吏部官廨的後大院。

    胡掌櫃和夥計跟隨一名小吏去到後院,便聽到大院裏亂糟糟的,吵成了一片。

    主持局面的是虞世齡和諸葛山,少女在右邊第一首座,周圍吵得亂哄哄,她趴在那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胡掌櫃貓着身子從人後繞過去,到她身邊就要喊她,虞世齡慢慢悠悠道:“讓她睡會兒。”

    她睡了,他也自在。

    而她若是醒着,面無表情的嚴肅眉眼讓人害怕,笑起來更讓人害怕。

    虞世齡混跡官場多年,頭一次深刻認識到什麼叫真正的笑裏藏刀,她笑得越甜,他心裏越發毛。

    胡掌櫃道:“有急信。”

    虞世齡沉了口氣,擡手揉了揉額頭:“那你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