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嬌華 >第313章 此刀贈你
    整個葫蘆裏的液體全部灌完,安秋晚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嘔吐,一品的織錦地毯狼藉不堪。

    並不是尿,但味道比尿還難聞和噁心,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麼,他連苦膽都吐出來了。

    “安太傅,”夏昭衣說道,“這滋味好受嗎?”

    安秋晚擡起頭,眼眶充血的瞪着她:“你不會好到哪兒去的,所有人都在找你,你一旦落網,你會被碎屍萬段!”

    “你找死!”支長樂叫道,就要去揍他,被龐義拉住。

    龐義看向夏昭衣:“帶走嗎?”

    夏昭衣點頭:“嗯。”

    一個麻袋兜頭將安秋晚罩住。

    夏昭衣俯下身,看着頹廢狼狽的老人,很輕的說道:“安太傅,除了我自己決定赴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殺死我,你信還是不信?你應該慶幸我還算是一個善良的人,否則整個安家和整個安氏,全部都要爲你的罪行陪葬。”

    安秋晚沒再說話,麻袋裏面的神情憤恨猙獰,牙根緊緊的咬在一起。

    龐義和支長樂帶着安秋晚離開,夏昭衣留了下來。

    空氣裏瀰漫着難聞的氣味,夏昭衣翻着書籍資料,四處敲敲打打,真被她找出了四五個暗格。

    不過對她有用的東西不多,倒是有些紙頁泛黃的陳年筆錄,上邊甚至看到了數樁三十幾年前的大冤案。

    三十幾年,被胡亂丟棄的屍骨都不知道是不是化盡了,她沉默的放回了原處。

    又找了一圈,夏昭衣離開房間,轉身關上門。

    一個清沉男音響起:“阿梨。”

    夏昭衣一頓,回過頭去。

    沈冽一襲黑色夜行衣,從橫斜的梅朵疏影下走來,月色將他的影子拋在地上,被拉得極長。

    “沈冽,”夏昭衣看着他,“你怎麼在這?”

    他肩上落了幾瓣梅花,幽香撲鼻,左肩往後的衣衫上有一排淺淺的陷痕,似乎靠在梅樹下好一會兒了。

    “我猜想安太傅這幾日會尋死,所以我來看看。”沈冽說道。

    夏昭衣攏眉,默了默,道:“安秋晚我已經託我朋友帶走了。”

    “我來時見到了。”

    “你未攔?”

    “爲何要攔?”

    “我以爲……”夏昭衣頓住,沒說下去了。

    “你今夜還有其他事嗎?”沈冽說道。

    “還有一個人要綁,”夏昭衣如實說道,“我不是什麼好人。”

    許是因爲已將沈冽當做朋友,又被他撞見了“行惡”現場,這句話說出來時,她不自覺的帶上了一些賭氣。

    “嗯,”沈冽點頭,解下腰上懸着的匕首遞去,說道,“你仔細些,別被人發現,缺人手了可以找我,此短刀贈你。”

    匕首沒有多長,不過她前臂大小,通體白金,刻以龍紋,飾以二十四星碎玉,流光如銀。

    夏昭衣沒有接,擡眸看着他。

    “它削鐵如泥,隨身輕便,對你有用。”沈冽說道。

    “贈我?”

    “是。”

    “爲何贈我?”

    “我很有錢。”

    “……”

    夏昭衣失笑,終是伸手接來,倒沒有多輕便,還是有些重量的,不過這重量很舒服,握着極有手感和質感。

    “禮尚往來,我也該送你一些東西的,”夏昭衣笑道,“我先欠着。”

    “好,你當心。”

    “嗯,”夏昭衣擡手抱拳,“告辭。”

    “告辭。”

    ……………………

    地窖的門被打開,安秋晚被推入了進來。

    地窖裏面燭光明亮,老短坐在桌邊,正在喫宵夜,嘴巴塞的鼓鼓的,擡眸看來。

    兜頭的麻袋一揭開,安秋晚眯了下眼睛,而後瞪大。

    路千海蓬頭垢臉,手裏抓着個飯糰,正喫的狼狽,有所感的停下手裏的動作,愣愣的看過來。

    江平代閉着眼睛靠在土牆上,隱約覺察不對,睜開了眼睛。

    “路千海,”安秋晚痛心的開口說道,“你怎麼變成了……”

    “太傅?”路千海難以置信的說道。

    他們,他們竟連太傅都給捉來了!

    而且看他模樣,也狼狽的難堪。

    支長樂從懷中抽出一張紙放在桌上,對安秋晚說道:“這是伏罪書,你愛籤不籤。”

    安秋晚冷冷的看着他。

    “賊老頭子,你還瞪我?”支長樂罵道,說着要脫下自己的鞋子,被龐義拉住。

    “我一想到你罵阿梨碎屍萬段我就來氣我告訴你,”支長樂指着他,“要不是龐義拉着我,我拿鞋子拍死你我。”

    安秋晚收回目光,垂頭看向路千海。

    在他來之前正狼吞虎嚥的路千海臉上浮起羞愧,隨後是悲哀,放下了手裏的飯糰,很輕的說道:“太傅。”

    “你一直關在這?”

    “我,”路千海哽咽,忽的哭了,“太傅,我生不如死啊!”

    龐義拿着繩子上前,將安秋晚雙手雙腳綁上,再將他往地上推去,用細木頭架着他,用來防止他以頭撞牆。

    安秋晚沒有反抗,任由他擺弄。

    路千海在一旁越哭越傷心,髒兮兮的袖子一直在抹臉。

    離開前,龐義將伏罪書鋪在地上,安秋晚轉眸看去,目光如死灰。

    將路千海和江平代也綁好,支長樂叫上老短一起走,地窖裏的燭火被吹得僅剩一根,燭光如豆,照出地窖裏面色蠟黃的三人。

    安秋晚嘴巴被塞着布團,加之胃裏還有反胃感,很是難受與折磨。

    他往地上躺去,躬起身子望着那邊的伏罪書。

    天下皆知定國公只有一個女兒,而這獨女驚世絕豔,人道天下無雙,現在,又來了一個。

    思及此女童這些時日將滿京都鬧出來的紛亂,她若真是定國公的女兒,似乎也不爲怪了。

    定國公……

    安秋晚閉上眼睛,腦中浮現夏文良在獄中的模樣。

    他遍體鱗傷,血跡斑斑,左手被打的殘廢,那日被強餵了糞水後,不僅吐了苦膽,還吐了大量的血汁。

    當時他蜷縮在地上向自己求饒,求饒不成,又生惱謾罵。

    從被捕入獄那一天開始,夏文良便一直在罵。

    他要是嘴巴能安分一點,或早點認罪,何苦會激怒他,受上那麼多酷刑。

    夏文良當時還咒他,咒他會慘死,會受盡凌辱。

    安秋晚睜開眼睛,望着那邊的伏罪書,燭光黯淡下,很難看清伏罪書上的文字。

    同樣的選擇擺在他前面,籤,不籤?

    毫不猶豫的,不籤。

    即便知道根本沒有選擇,他也不會去籤。

    我連死都不怕。

    安秋晚很輕的在心裏說道。

    可是,他現在真的很怕,從未有過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