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還在睡夢中的榮睦，並沒有因前一天的辛苦趕路而多享受哪怕只有一刻鐘的懶覺，就被墨先生無情的叫醒。“老師，我現在腰痠背痛腿抽筋，就不能行行好，讓我多睡一會嗎”榮睦睡眼惺忪，撇嘴嘴巴，似乎既是在求情，又是在表達不滿的情緒。“昨天不是說好了，今天辰時要去杉鷺鎮商會商討運糧的事情，現在已經快要辰時一刻了，難道如今你當了文書，要讓大家等你不成”墨先生淡淡地道。“好吧”榮睦皺皺眉頭，強打起十二分精神，迅速穿好衣服，拖着兩條又酸又痛的腿朝着杉鷺鎮商會趕去。杉鷺鎮商會三樓，樂萬里的書房中，榮景山、陸壽年、範自勉、施東昌和林卓富圍坐在樂萬里的書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儘管樂萬里依舊是面色平靜，但其實心急如焚，昨晚他已經借用文官郵驛的方式，向森木城的劉招求援，並且還動用了杉鷺鎮上僅有的兩匹溼地馬中的一匹，雖說溼地馬曾經在良安鎮的黑市上出現過，但在杉鷺鎮一共就只有兩匹，一匹歸郜天巖所有，另一匹則是季騰海說了算。儘管如此，信件至少需要八天才能送到森木城，而若是順利的話，可在三天內先籌集好一月的糧食，然後立刻運往杉鷺鎮的同時，繼續籌集更多的糧食，直到將杉鷺鎮的軍備糧庫填滿，而一旦不順利的話，那就得是三天開外了。當然如果能夠順利籌集到糧食，還需要經過十三天的運輸，纔可抵達杉鷺鎮。粗略一看，時間剛好是二十六天，可如今是秋季，陰雨隨時都會光顧森木城，屆時，連日陰雨，道路泥濘，路上耽誤的時間，可就不止是一兩天了。想到這裏，樂萬里不禁有些焦頭爛額，於是他在心中默默道：但願老天能保我杉鷺鎮平安。“諸位，不好意思，來晚了”榮睦打開房門，對着衆人一拱手，抱歉一笑。衆人等人連忙起身，對着榮睦抱拳還禮道，就連與榮家不合的陸壽年和範自勉也是滿臉堆笑。要是放在以前，別說是榮睦，就算是榮景山遲到，他們都會頗有一番微詞，畢竟榮家式微，而且又與季騰海不合。敏感而迷信的商人總會在這個時候與他撇清關係，既害怕與其走得太近，引起季騰海等權貴階層的不滿，又擔心榮家的風水不順，會影響到自己的財運。“不晚不晚昨天有勞榮文書了，所以我還特意囑咐榮景山讓你多睡一會。”樂萬里連忙起身。“先坐”“多謝樂會長，多謝諸位。”榮睦點點頭，與墨先生坐在了兩個空着的椅子上。“我想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不用我多說什麼了吧，還是昨晚那句廢話，誰還有何高見，助我杉鷺鎮度過此劫。”樂萬里平靜的掃了眼衆人，目光停在了榮睦身上。“樂會長，不知杉鷺鎮共有多少百姓，每天消耗多少糧食以及現在糧價多少，還有這個軍備糧庫又是什麼”榮睦問道。“情況是這樣的，榮文書可能之前並不瞭解，容我細細說來。”樂萬里略作思考。“杉鷺鎮上，大約共有居民三千餘人，每人每天平均需要口糧約八兩左右，也就是說，杉鷺鎮每天需要糧食兩千四百斤，一個月需要糧食七萬兩千斤。”“軍備糧庫的存在，主要是爲了防止戰亂、瘟疫、地動、水患等等突發狀況而裝備的，裏面一般都會存上足足夠喫一年的糧食，每年秋天，糧食豐收之後，都會首先進入軍備糧庫，而軍備糧庫中去年的舊糧，則可以拿出來在市面上進行銷售。”樂萬里沉聲道。“所以說，市面上所流通的糧食，是由上一年度中軍備糧庫中而來，但也有例外，假如當年糧食豐收，糧庫裝不下，也會拿到市面上銷售，再有就是某些特殊渠道可以獲得當年產出的新糧，畢竟新糧比起舊糧來說，口感上還是有些區別的。哪裏有利益，哪裏就有商人的身影，可若是想要做類似的生意，沒有門道是絕對不行的。”“呵呵，你看我，說到經商，一不小心就跑題了”樂萬里自嘲一笑。“作爲鎮子上的百姓，不少人已經沒有了土地，也就是說，他們不依靠種地爲生，而是通過去做工賺錢的方式來養家餬口，而這些人就是一旦發生糧食短缺後，第一批可能會餓死的人。”“雖然災難來臨時，他們是最爲脆弱的第一道炮灰，可就一個落後閉塞的杉鷺鎮而言，與那些自家有地的百姓一年收入不過兩百銅幣相比，他們一年的收入高達六百銅幣，雖達不到富裕的水平，但夫妻兩人都去做工的話，養活一個四口之家，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刨去喫穿的話費之外，還有些結餘，可供購買一些書籍、字畫和文玩等等消遣一二，這也就是萬山王朝中，各個層級之所以固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收入。”樂萬里面色有些凝重，顯然聯想到了這也是他的想法和野心難以實現的一個重要原因，於是尷尬一笑。“呵呵，又扯遠了。”“樂會長言重了，我榮睦現在雖爲文書一職，但對於您講的這些還是不甚瞭解，還望樂會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榮睦雖然對前世社會的體系較爲熟悉，但對現在的萬山王朝來還是較爲陌生，加之一直在讀書寫字，知道的就更少了，於是擺擺手道。“之前我還一直納悶，爲何萬山王朝的百姓收入不過兩百銅幣左右，所以才用他們都有田地，過着自給自足的生活，看來我的眼界還是不夠開闊啊”“榮文書所言並無任何問題，那些有田地的百姓，的確就是過得這種生活，只是文官有些可憐，就拿你舉個例子，文書一年的收入不過區區二百二十銅幣，與那些有田地的百姓差不多，而較之鎮上做工的百姓，就相差甚遠了，當然即便給的錢少，但每年都會免費發放一千二百斤糧食，至少一家三口是夠吃了。”樂萬里無奈一笑。“這也就是爲何萬山王朝皇族允許文官武將經商的原因，當然商人可不是誰都能當的，所以，他們纔將黑手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這一點萬山王朝的皇族十分清楚，但由於財政喫緊，再加上各地元老會的遏制，他們基本不算過分，正如你昨天與季騰海說的一樣，萬山王朝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開始撥款修路，這樣既能解決政令不通，也能加強軍隊的行軍能力，同時還能讓我們商人多賺些錢，老百姓多受益。”“多謝樂會長指點”榮睦重重地點點頭，心中再次暗罵季騰海狡猾，不光剋扣俸祿，而且連糧食都不給，但還是壓下心中的不滿道。“我想十斤糧食的價錢在一銅幣左右，應該也是萬山王朝皇族所爲吧，不然一旦糧食被炒到了天價，恐怕老百姓都會揭竿而起啊”“榮文書不必客氣，若是沒有你及時出現，恐怕我們還會敗在季騰海的手裏”樂萬里擺擺手，對着榮睦感激一笑。“的確如此，所以，糧食的價格幾乎無人敢操控，當然食鹽和油脂的價格也都基本穩定，肉菜會隨季節而略有波動。”“現在雖然馬上就到了糧食收穫的季節，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誰也不敢保證今年就一定能夠豐收，所以我不能保證森木城能可以幫我們渡過難關。”樂萬里面色一沉。“我已在昨天夜裏，借用了季騰海獲文官郵驛的資格，將求援信通過溼地馬加急寄往森木城，信的內容大概就是首先援助杉鷺鎮一個月的糧食，餘下的十一個月儘快籌集，能籌集多少就先運送多少，所以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共有四點困難，第一就是糧食籌集的不確定性；第二是運輸過程中可能發生的意外；第三則是首批一月糧食運抵後，餘下十一個月的糧食能否按時、按量地運抵杉鷺鎮；第四則是森木城是否有足夠的山地馬車隊來完成此次運糧。”榮景山聞言，皆是忍不住低頭嘆息。“我有這兩點解決方法，不知能否行的通。”榮睦沉思片刻道。“不過還和昨天差不太多，第一，購買杉鷺鎮甚至是森木城周邊有地百姓家的餘糧，第二，小批量的購買良安鎮的糧食。”“也只能這樣了，但願天不絕我杉鷺鎮”樂萬里苦笑一聲，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之色。“對了，聽說榮文書需要山地馬和馬車”“的確如此，眼下大青山收穫，需要運出之後出售，才能確保大青山的百姓今年不餓肚子。”榮睦點點頭。“當然租用馬車可能會節省一些，但我不想有人從中作梗，故意使絆刁難我，所以纔不得不購買。”“眼下杉鷺鎮馬車喫緊，但榮文書既然開口了，我便不能拒絕，車馬已準備就緒，可以說馬壯車新，就在停在商會樓下，而我還幫你請了馬車師傅和養馬人，至於多少工錢嘛，就看你的本事了。”樂萬里從抽屜中拿出一張契約，遞給榮睦。“這是八匹山地馬和三輛可套兩匹山地馬的兩輪馬車的契約，其中有兩匹母馬六匹公馬，當然馬匹價格可以從優，但是馬車的價格是死的，三輛馬車九萬銅幣，兩匹母馬四萬銅幣，六匹公馬九萬銅幣，一共是二十二萬銅幣。”“多謝樂會長。”榮睦聞言忍不住又是一陣鑽心的肉痛，付了車馬費，如今口袋裏只剩兩萬一千二百七十七銅幣，看來要加緊售賣大清茶膏了，但沒有投資，哪來的回報呢，想到這裏，榮睦爽快地將二十二萬銅幣放到了樂萬里的桌上。“榮文書不必客氣，今後有任何需求，只管開口。”樂萬里將金幣放進抽屜，露出期待的笑容。“樂會長放心，如今運力已足，我會盡力去做好我所說的那兩條建議。”榮睦心領神會地一笑，小心地將契約裝進口袋，轉頭看向陸壽年。“陸掌櫃，我如今需要上等雄黃一百斤，不知價錢幾許，藥力如何，店裏是否有貨啊，另外，若是方便的話，幫我準備一臺精準的秤，錢都算在藥材裏。”“有貨有貨，都是新貨，藥力剛猛，本來七銅幣一斤，給榮文書算六銅幣吧，一共六百銅幣，秤我免費奉送。”陸壽年連忙起身。“我這就去給你準備，到時候直接用馬車來拉就行”“多謝陸掌櫃”榮睦起身拿出六個銅製刀幣塞進陸壽年手中後，對着衆人抱拳道。“樂會長，父親，諸位掌櫃，糧食一事榮睦定會放在心上，現在榮睦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慢走不送”樂會長等人也是起身抱拳。“那我們也散了吧”“睦兒小心”榮景山不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