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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二章:人油蠟燭無命人

    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刁老金只是對我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了一邊。

    接下來就是一如既往的流程,掃穴拜穴入穴,然後是放活雞點長明燈五穀囤,這些原本都是應該死者的兒孫來做,但是因爲鳳先生沒有子女,所以都由我來做。

    這些事情我到現在都沒有做過,只是看着別家葬禮的時候做過兩次,但是現在做起來,卻彷彿做了很多次一樣自然。

    等這些都做完之後,終於也要封土了,我抓起一把土,灑在了棺材蓋上,旁邊的俞五和其他幾個夥計也紛紛照做,很快棺蓋上就蓋上了一層薄土,然後就開始用鏟子往裏面剷土封穴。

    過程中所有人都很安靜,沒人說話,等封土豎碑之後,所有的事情也完成的差不多了,這時候是家屬和親友上前告別的時候。其他無關人等已經大部分都下了山,山上只留着十幾個人。

    我默然不語的走上去,在墳前跪下,磕了幾個頭,什麼都沒說。

    不是我沒有想說的話,實際上正相反,我有太多的話想對鳳先生說,也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他,但是我知道眼前的墳塋裏面只是一具臭皮囊,鳳先生其實並不在裏面,對一具屍體和一堆土說了也是白說。

    接着我之後的卻不是夥計們,而是被章鋒扶着的麻爺。

    此時的麻爺雖然還是一副顫巍巍需要人扶着走的模樣,但是不知爲什麼渾身上下給人的感覺都發生了變化,好像精神了許多。

    他被章鋒扶着來到了墓碑前,以他的輩分和年齡當然是不會下跪的,麻爺站在墓碑前,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讓章鋒扶着離開了。

    下一個上來的卻是索命門的龍頭龐刀,他走到墓碑前,低頭看了好一會,忽然嘴角揚起一絲有些嘲諷的笑意。

    “沒想到我們幾個裏面最年輕的你居然死的最早,這還真是——”

    他的眼神閃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之後才彎腰一躬,轉身離開。

    龐刀離開之後,又有一個頭發半黑半白的中年人走了上來。

    除了葬門以外的四門,索命門和風水門的龍頭我都見到了,這位應該是屍門或者墓門的龍頭。

    令我在意的是,剛剛這中年人是站在刁老金旁邊,似乎在和他說什麼話,所以我猜想這位多半是墓門的龍頭。

    果不其然,背後傳來陳籦湦的聲音。

    “這位是墓門的現任龍頭,姓李,李正文,當年是名震西南的倒頭頭子。”

    倒頭就是盜墓,也就是說,這位墓門的龍頭並不和刁老金一樣是掘墓人,而是盜墓者。

    李正文的年紀看起來比鳳先生也大不了多少,我看到他露在外面的雙手上長滿了繭子,指節粗大,但是雙手的五指卻都格外的長,一眼看上去有些駭人。

    他站在墓碑前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兩句什麼,我站的有些遠,他聲音不大,所以沒聽清。很快他就又站了起來,目光卻轉移到了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對他點頭致意,李正文沒說話,也對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頭走開。

    等所有人告別完,這葬禮也算是結束了,晚上的送靈宴,說實話我也沒有什麼參加的興趣,讓陳籦湦他們去了,我自己則是讓俞五開車,送我回了洞庭祥。

    回到得店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有什麼事情就打我電話。”我點了點頭,和俞五揮手告別,然後獨自進了店裏。

    此時的店裏空空蕩蕩,桌子椅子什麼的都被挪出去了,唯一剩下的物件,就只有角落裏那一具和鳳先生的棺材外形很像的另一口黑棺。

    我記得鳳先生之前就說過,那口棺材有人了。

    可是他說的到底是誰呢?

    我走了過去,伸手撫摸着棺材。

    也許是棺經裏的東西刻進了我的腦子,現在我伸手一模棺材,就開始下意識的推算起這口棺材的生辰八字。

    推算出的結果讓我一愣,這八字雖然很正常,但是卻讓我有些意外,這口黑棺的八字偏重屬陽,這是一口女棺。

    最好的八字是與棺中死者互補,達到陰陽調和的目的,八字偏重說明這口棺材裏的死者八字偏輕,死後需要壽材的八字來彌補,而八字屬陽,則說明裏面的死者是女性,陰陽兼併。

    這口棺材的八字明顯是經過精心打造,毫無疑問是出自鳳先生之手。

    但是我卻從這口黑棺的八字裏面,又看出了一點。

    之前鳳先生的壽材八字我自然也是查看過,不過八字很奇怪,我沒看出多少東西,現在對比這口壽材的八字,我發現兩者的八字有親屬之象。

    也就是說,這口棺材如果有主人的話,多半是鳳先生的親族,而且並非遠親。

    鳳先生不是沒有親人麼?

    我又想起鳳先生的話,他說這口棺材有人,難道現在這裏面就躺着一個人麼?

    一時間我有種想要打開棺材一探究竟的衝動,不過馬上還是抑制了。如果真是鳳先生的親人在裏面,我就這麼打開棺材太犯忌諱了。

    我嘆了口氣,轉身離開,在回頭的一瞬間,我彷彿聽到從不知何處傳來的哭泣之聲,但是一回過頭,卻又什麼都沒有。

    我轉身向院子裏面走去,剛剛一開門,就看見院中的空地上,數十個栩栩如生的紙人正整整齊齊的排在院子裏看着我。

    它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但是我知道它們是活着的,而且在等着我說話。

    之前鳳先生的遺體在院子裏面停放了很長一段時間,它們當然都已經知道了,但是出乎我意料,那幾天它們也都沒有哭鬧什麼的,反而都很乖巧的待在房間裏面,連房門也

    沒有出過。

    我和它們對視着,又回想起洞明寺裏面的那數百個牌位。

    於是我心裏下了某種決心,對着院子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很難過。”

    紙孩子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我。

    我繼續道:“鳳先生已經不在了,以後我會照顧你們。”

    它們還是沒有說話,我的目光卻已經掃過每一個孩子,心裏記下了數目。

    五十八,還有五十八個。

    它們還是沒有說話,但是卻聽見了紙人當中響起了小小的啜泣聲,接着這啜泣聲很快就變成嚎啕大哭,最後整個院子的孩子們都大哭了起來,哭聲在夜空中迴盪。

    我沒有安撫,也沒有說話,只是走了過去,在一堆紙人裏面坐了下來。接着就有一個小女孩紙人哭着往我身上擠,我認出她正是之前晚上兩次把我嚇醒的那一個。她的舉動彷彿發出了信號一般,所有的孩子都擠了過來,哭聲驚動了隔壁的街坊,我聽見罵聲遠遠的從隔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