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很清楚這一切。
融合這個存檔備份，吸收各類太陽，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夏歸玄知道，帝俊心中有着和他一樣的驕傲，只是大家做出了不同的應對。
夏歸玄發現有另一個我？那就殺掉，我纔是唯一。
帝俊發現有另一個我？那就吸收，由我來主導。
很難說哪種選擇更正確或者更優秀，無非道不同，最終指向的都是：我只能是我，一切的選擇在我。
夏歸玄相信帝俊心中還有更多想法，比如會開始質疑爲什麼存在這樣的事情，以及開始質疑“我哪來的”，只是面上他不會說，也就是一句“我自有主張”。
這是作爲多年來的宿敵，應有的瞭解和尊敬。
所以阿花之前第一反應是其實這倆可以合作……終究背後還有更危險的敵人。
但很可惜，他們的恩怨太深了，糾纏數千載的宿敵，各自手頭多少血債，各自的性情也無法合作在一起。
那就只能先一方毀滅，整合了對方的資源再與新敵作戰。
古往今來，也就這兩種選項，莫不如此。
而如今顯而易見，帝俊正在下風。
三十三天的控制權正在傾斜，如果說各個位面原先都是紅藍各半交錯的色彩，如今代表了夏歸玄手中望舒的冰藍顯而易見地越來越龐大強盛，開始侵佔了帝俊那邊火紅的光。
神國之戰，世界控制的爭奪，每一處戰場都可能影響到王與王的勝負天平。
帝俊感到了喫力，神色卻不見什麼變化，只是微微搖頭：“知道千棱幻界和你蒼龍星域的最大區別麼，夏歸玄。”
夏歸玄道：“區別就在，我們知道自己爲什麼而作戰，千棱幻界不知道。”
“……倒也知道。”帝俊道：“幻界擴張諸天，尋找聖魔殘軀，是爲了拼接和追溯宇宙的原點，既是找到自己的來歷，也是找到背後的一切……同時，如果拼接了所有應有的位面，那我們爲何不能是主世界？”
夏歸玄想了想，頷首道：“千棱幻界的侵略性皆緣於此……也是你應有的意志和追求。”
帝俊淡淡道：“那是我的備份所具備的意志和追求，當然，也是因爲這個，他會與我相合，最終的目標是一致的。”
夏歸玄道：“和我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
“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我的真正區別……”
“請指教。”
“區別就是，千棱幻界的擴張和反撲，是在一種默許的範疇之內的。”帝俊道：“千棱幻界收集殘軀的過程，算是宇宙收縮的擬人具現——無非就是世界由無到創生，再到某一日回到原點世界滅亡的過程。混沌爆裂而萬物生，混沌收縮而萬物死，換句話說，也許千棱幻界的行爲到了最後會造成宇宙毀滅的結果，這是符合天道而行的，潮起潮落，世界生滅，不過一種循環。”
夏歸玄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花在懷裏揪住了他的衣襟。
“而你們不是，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範圍之外的……”帝俊嘆了口氣：“沒有人知道當你擊破千棱幻界之後會造成什麼結果，更沒有人知道你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卡奧斯之後這個宇宙會變成怎樣，更沒有辦法理解如果卡奧斯和你談情說愛會是什麼結果……一個人日了宇宙是怎樣的？”
夏歸玄：“？”
阿花：“？？？”
其實這種話阿花和夏歸玄說過，當時說的是我們的合作是會有化學反應的，與我自己試圖復甦是兩回事，大意如此。
但被帝俊這麼一形容怎麼味道全變了……
夏歸玄感應到了阿花若有若無的腦波，嚇得差點把劍都丟了，阿花你在想什麼阿花？
帝俊彷彿不知道這倆正在黑人問號，自顧說着：“一切失去了判斷，失去了控制，超出了能所理解的軌跡……按照我們作爲神靈給凡人的說法，那是命運有了偏差。”
夏歸玄板着臉道：“豈不是很好？中二說法我命由我不由天，到了你我的層面，命運在我，創世滅世也在我，別人有什麼資格定我的命運、觀宇宙走向？”
帝俊微微一笑：“正當如此……但是夏歸玄……”
“怎麼？”
“我說了這麼多，意思是我的行爲至少目前不會出什麼問題，而你會……你甚至已經和蓋婭敵對過了，一切已經擺上了檯面。”帝俊嘆了口氣：“你就真沒覺得，你這樣全軍進擊千棱幻界，在此僵持膠着的時候，你自己的蒼龍星域會出什麼事情？我知道你佈置了幽舞與魂淵，一個鎮守九天，一個守護幽冥，然而……夠麼？”
彷彿他的目光穿過了重重位面，看見了遠在蒼龍星域此時正在發生的事情。
就在帝俊這句話剛剛說完，蒼龍星域的三界構造忽然興起了微微的晃動感，繼而晃動越來越強烈，很快演變成世界動搖，行星脫軌，四處巡航的艦隊緊急迫降，震驚地四處探測，想看看這天翻地覆的變故來自何方。
幽舞幽幽地懸浮九天，雙手微合，光與暗在她身周咆哮，上補蒼穹，下填九幽，生生將這番動盪壓制而回。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出主人所料，來的真的是它們。”
左右盡是澤爾特高層，圖林蒼雷暗夜等人拱衛四周，急促道：“方位在哪？”
幽舞微微一笑：“連方位都和主人所料無差，正是死界……因爲那是最對稱之點。”
澤爾特高層們一頭霧水，哪裏和哪裏對稱來着？
“阿花的眼睛是有一對的，一個在我們這裏，另一個在哪裏？”幽舞笑笑：“當初的敖厲，來自哪裏？它是龍族的死神，龍族的龍墓，當然就是另一顆眼睛。”
“轟隆隆！”
九幽震顫，虛空之中裂開了一道縫隙。
茫茫多的龍族戰艦透過裂隙闖入，數之不盡的真龍席捲而來。
龍族偷襲蒼龍星域？
下一刻它們就看見了一羣長着翅膀的澤爾特原族戰艦，鋪遍了幽冥。
戰艦下方閃爍着幽幽的光，無窮無盡的澤爾特原族和獸族軍隊通過空間召喚攔在前方。
人類未曾全部進入幻界的戰艦，在嶽歸鴻等老將率領之下，幽幽地出現在後方。
幽舞率領洛爾迦等獸族空軍，懸浮其上，獸族母巢悠悠盪盪。
魂淵統帥幽冥，死亡大軍鎮於下方，萬千亡靈和炎魔仰天咆哮。
剛剛形成偷襲之勢的龍族，莫名其妙就發現自己成了甕中之鱉，上下左右全都是埋伏。
龍神擡起爪子，止住了自家軍隊，似乎有些意外蒼龍星域的準備如此充分，不但知道入侵者會是誰，竟然連它們入侵的位置都瞭如指掌。
此時的龍神和夏歸玄之前見到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失去了那種星空浩渺之意，有的只是寂滅的暴戾。
時空雙龍並列左右，神色都很是死板。
一隻骨龍憎恨地盯着幽舞，那是敖厲。
它們身後還有一隻小白龍，眨巴了兩下眼睛，又很快做出了一臉殭屍的表情。
幽舞懸於虛空，看着前方的龍族大軍，輕聲嘆了口氣：“龍神安好……敝主讓幽舞傳達故人的問候，雖然他知道此時的您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