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寢宮內，張妙蓁來的時候，柳拭眉正在帶孩子。
即將滿月的娃娃，白白胖胖的，特別可愛！
墨兒將張妙蓁領了進來，道：“陛下，七夫人到了。”
柳拭眉擡頭，完全沒有好久不見的陌生感，朝張妙蓁招了招手，道：“妙蓁啊，你快點過來坐下，看看我家小太子爺感覺好像會笑了？”
按說，月子裏的孩子還不會真正的笑，倒是有可能睡着睡着就突然笑了。
很有意思的。
但她家這個，據皇甫令堯說，生下來第二天就能睜開眼睛了，別家孩子剛睜眼的時候，他的眼神已經很亮了。
不得不說，有點兒偷跑了？
對她熟稔的語氣，還有完全沒有女帝架子的態度，張妙蓁先是一愣。
她走過去低頭看搖籃裏的娃娃，道：“很可愛。”
“那當然了！”柳拭眉笑得一臉幸福感，渾身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她笑道：“我以前啊，見別家的孩子，也不覺得有多可愛的地方。但自己親生的，怎麼看怎麼好看！”
張妙蓁又看了看小太子的臉，再看一眼柳拭眉的臉，想想自己剛纔在外間看到批奏摺的皇甫令堯的臉、想想梁家人的臉……
“小太子長得好看，不是理所當然嗎？”
一家人都長得天怒人怨的上等皮相，他們要是生出來個醜娃……
那可真是見鬼了！
柳拭眉笑得更歡喜，擡頭問：“你要不要抱抱？”
張妙蓁進來的時候還是十分淡漠的，但那種疏離感、陌生感，竟然被柳拭眉三言兩語給驅散了！?
她鬼使神差地道：“讓我抱抱吧。”
不多時，皇甫執被柳拭眉從搖籃裏抱出來，送到了張妙蓁的懷裏。
她們此時是坐在地上玩的，爲了柳拭眉帶孩子方便，地上鋪着厚厚的長毛毯子。
也不怕張妙蓁摔着孩子。
但張妙蓁抱孩子的姿勢竟然非常熟悉，月子裏的娃娃頸骨還沒有長硬，所以需要託着脖子來抱。
她一接手，完全就是正確的抱孩子的姿勢。
柳拭眉很驚訝：“咦，你比我還會抱！”
一旁的墨兒笑道：“那肯定啊，我聽說啊，先前七夫人有時間就去看六夫人家的十七少，肯定是抱孩子抱多了啊！”
“噢噢！”柳拭眉說道：“自己暫時還沒想要孩子，所以就去幫六舅母帶帶，果然是妙蓁！”
張妙蓁：“……”
對於他們說的，她都不記得了。
但聽柳拭眉這麼說，好像這樣的感情確實很深厚。
大概是柳拭眉的態度太柔和了，她一點兒也察覺不到攻擊感，故而無意識地放下了戒心，說道：“陛下……”
柳拭眉打斷了她的話，道：“這裏又沒有旁人，就別喊什麼陛下不陛下的了！”
說着，又笑了，道：“雖然我知道你不記得了，但咱們還跟往常一樣。你還是叫我拭眉。不管怎麼說，你先是我朋友，後面纔是我七舅母！再後面，我纔是皇帝！”
張妙蓁：“……”
心頭莫名感覺很溫暖。
她心想：我大概能明白，以前爲什麼會跟她感情這樣好了！
接下來，兩個女人坐在長毛毯上，柳拭眉問了一些張妙蓁失憶以來發生的事。
張妙蓁記憶空白，但她的學識都還在。
即便她現在擁有的記憶很少、且很短暫，但在與柳拭眉說話的時候，很有親切感。
對柳拭眉，她也放下了防心。
張妙蓁心裏想着，回去後，要問一問，自己與這位傳奇女帝，究竟是怎麼成爲知交好友的？
聊天中，不免會提到梁升。
“雖然我沒有親見，但是你失蹤的消息傳到了七舅舅的耳中，我都可以想象他到底是怎麼樣的抓狂。”
柳拭眉嘆息道：“他安頓好了西疆的糧倉之後，就奔赴富郡找你了。若沒有收到你回來的消息的話，現在肯定還在四處瘋狂找你呢！”
這個話題，張妙蓁幾乎沒法插嘴。
她不記得了，對這些人沒印象，沒接觸到的時候，就沒有感情波動。
柳拭眉又道：“從帝京到富郡，送個消息過去得兩天，再加上回程，還得等三天吧，七舅舅就回來了！”
“嗯。”張妙蓁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畢竟，對着人她沒有概念。
柳拭眉轉頭看她，見她冷冷淡淡的樣子，忍不住問：“妙蓁，你失憶了以後，看任何事情、任何人，應該都是全新的態度，你現在對大家……就對梁家吧，是什麼態度？”
主要是張妙蓁太過冷淡，雖然能夠理解她在感情上是一片空白，但柳拭眉難免有些擔心。
畢竟失憶後，徹底放下了從小到大的一切認知，會用全新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
這時候，她對好歹的判斷，是與以前不一樣的！
全憑她重新判斷！
張妙蓁說道：“感覺大家都挺不錯，對我都挺好的。”
這話是實話。
柳拭眉又問：“你啊你對你孃家……張家呢？”
張妙蓁回答：“也還好吧。回到張府，母親看見我就哭成淚人兒，家裏人都有些激動。”
但因爲她失憶，所以沒辦法給出感情上的共鳴，不是很能理解他們的感受。
柳拭眉又問了一個問題：“你遇上困難的時候，七舅舅不在你身邊，你會怪他嗎？”
不怪她要這麼問。
因爲張妙蓁的態度實在是太淡了，不至於說是冷漠，但這種淡然，和她以前那種人淡如菊的不一樣。
就是缺失了感情的那種！
“沒什麼好怪的。”張妙蓁十分理智地道：“國難當頭，他若是爲了我，棄國家大義、棄兄弟親人於不顧，這種人他又能對我有多好呢？”
不得不說，這話簡直是太冷靜了！
柳拭眉鬆了一口氣，道：“你現在是不記得了，要是記得的話……反正換了我的話，我能理解，但心裏少不了會有些失落的。”
聽言，張妙蓁竟然笑了下，道：“你能坐上龍椅，又能坐穩龍椅，又豈會是兒女小意纏身、不顧大局的人？心裏失落是失落，但不可能真的去要求他。”
雖然是轉瞬即逝，但也確實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