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扎針、泡燙手的藥水，對梁怡來說，也是很苦的。
但他都咬牙忍了下來。
許芷煙從外頭進來，想起柳拭眉說的關於梁怡的話。
是因爲她爹給他下了藥，讓他性情變得狂躁，因此一個很活潑的人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柳拭眉什麼條件不提，只想她對梁家人好一些、對梁怡好一些。
那行吧！
她就對他好一些！
許芷煙走到梁怡面前，見他要從診療榻上下來，她趕忙走過去攙扶，道：“這是好了嗎？還要幹什麼？”
突然對人態度好，她有點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那啥，你不需要休息一會兒麼？”
梁怡：“……”
舒君：“……”
其他人：“……”
這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天下紅雨？
“幹嘛？”許芷煙知道，先前他們都習慣了劍拔弩張了，現在突然轉變也怪難爲情的。
可他們都這麼看着她，彷彿她有什麼陰謀似的，就讓她很不爽了！
但她還是努力壓住自己心裏的不滿，朝舒君看去，問：“小大夫，梁怡他還需要做什麼？可以回去了嗎？”
舒君依舊是那副面癱臉，只在眸中顯現出來了一些驚訝，見許芷煙問到了自己，他公事公辦地答道：“九師伯的腿還要過去洗藥浴。”
許芷煙接話道：“哦，現在去嗎？去哪邊？我陪他去！”
梁怡默默把自己的胳膊從她的手裏伸出來，蹙眉道：“你想幹什麼？”
態度很冷漠。
畢竟，任是誰都不能相信，一個人能夠在這麼快的時間裏改變過來，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他又問：“方纔，不是陛下召喚你去說話了嗎？她跟你說什麼？”
直覺告訴他，肯定是柳拭眉說了什麼。
該不會是柳拭眉利用自己的皇帝身份，對許芷煙施加了壓力，迫使許芷煙不得不變成這個樣子吧？
“陛下和我談心呀！”提到柳拭眉，許芷煙臉上露出笑意。
梁怡認識她幾個月了，除了最初的那段時間，後來再也沒在她臉上見過這樣天真的笑容。
他心想：妹妹到底跟她說了什麼，這是給她下了迷魂藥不成？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挺好。
如今他也沒有什麼可想的，只要自己的腿能治好、慢慢把武功找回來、等待解毒……
之餘，便是：許芷煙不要鬧事！
許芷煙本來還很介意梁怡對自己的態度，但想了想：我突然纔想對他好，他肯定不習慣。得給他一點時間！
所以，她忍住了性子，說道：“梁怡，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反正呢，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和你好好過。我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那就好好過了。但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了，你要是對我不好！我是不可能高興的！”
她頭一歪，道：“陛下答應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你休妻，所以……你就認命接受我、我以後也只能接受你了！”
衆人：“……”
所以，柳拭眉到底是怎麼給她洗的腦？
舒君還是瞭解自己的師父，連忙說：“既是如此，有勞九伯孃過去，幫九師伯洗藥浴吧。”
既然是柳拭眉的安排，當徒弟的得捧場！
梁怡想了想，決定先順着，看看許芷煙能夠搞出什麼幺蛾子來！
他便讓她扶着自己去了藥浴室那邊。
藥水剛剛煮沸，端出來幾乎能夠把手燙熟，許芷煙看着那熱氣騰騰壓根不敢下手。
“不能兌點涼水嗎？”她轉頭問。
舒君搖頭：“兌了涼水會影響藥性。”
梁怡把兩隻腳踩在木桶的邊緣，這時候也是沒辦法把腳伸進水裏的，蒸着熱氣也好。
剛剛經過了針術，要用藥物鞏固，這藥氣蒸着，多多少少也有點用。
他低聲道：“你去一旁等着，泡個一盞茶功夫就可以了。一會兒出宮。”
出宮，還要出城！
這麼一想，他的心情就陰鬱起來，臉色也變得沉凝。
許芷煙一看他這個樣子，火氣就來了。
但想到柳拭眉說的，她又在心裏不斷說服自己：“他是因爲中了爹爹下的藥，才變成這樣的！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知道他現在對自己是很不待見，她也不去討嫌，坐在一旁等着。
這女人能夠忍得住脾氣，叫藥神殿內的人都驚歎不已。
藥水沒有那麼滾燙了，梁怡才伸腳進入木桶內，但他依然堅持不了多久，一會兒就把腳提了起來。
如此反覆。
沒一會兒，在這十月底的冬日天氣裏，他的額頭上冒出了許多汗珠。
但他愣是沒有吭一聲，除了眉頭緊皺，沒有別的反應。
許芷煙忍不住想起來還在許家的時候，一開始她真的是很佩服梁怡的。
他的腿都骨裂、骨碎了，筋都斷了一根，但在治療的過程中，卻很少見他呻吟。
更不要提後來……
想到後來的事，許芷煙難得有些愧疚。
她蹙眉，捫心自問：“我那時候是不是太過任性了，是不是也不怪他對我這麼冷漠？”
畢竟，她不懂事只知道自己痛快，他讓她不舒坦，她就想讓他加倍地不開心。
因此，當時根本沒有多想，就直接幹下了這樣的事——
導致梁怡的跛足更嚴重！
這麼一想，之後他對自己態度惡劣，好像也很正常？
經過了柳拭眉給她的腦子開了竅，梁怡泡腳的這一點時間裏，許芷煙思考了很多。
想了想，又看他一眼，想一會兒，又盯住他的腳——那條腿上好多傷疤！
她壓了咬牙，心道：“我以後也回不去南吳了，梁怡要是休妻難不成陛下還真能不答應？就算陛下不答應，萬一他越來越狂躁，半夜三更想不開了，殺妻怎麼辦？”
這麼一想，許芷煙突然有了個主意：“爹爹是爲了怕他不肯娶我、不肯對我好、不肯爲許家辦事，纔要控制他的！但我可以和他商量！他好好的爲許家謀好處，讓許家在南吳地位躍升，也犯不着用那種藥了呀。”
那麼……
能不能讓爹爹給解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