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脣角淺淺勾了勾，分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小手，低聲道：“好，聽念念的，不難過。”
軟萌萌的小娃娃，好像滿意了。
她把羅盤拿出來，遞給慕將離看：“滅星，喜歡舅舅。”
對於她的說法，滅星是拒絕的！
它拼命跳動，表達自己的不滿。
但小萌娃突然繃起臉來，黑葡萄一樣的眼眸瞪着它：“你喜歡的！”
也沒說什麼，可那小羅盤，愣是慫了。
滅星慫唧唧地晃動，表達了一個意思：小祖宗，你說我是啥，我就是個啥！
皇甫念這才滿意，小手拿着羅盤遞給慕將離：“借給舅舅。”
好像，把自己的寶貝借給舅舅，就能讓舅舅不難過了一樣。
慕將離哭笑不得：“舅舅現在不需要這個了，等下次要用的時候，再來跟你借。好不好？”
皇甫念好像明白：借寶貝給舅舅，是不能讓他變開心的。
她只能答應：“噢。”
小娃娃開始用她貧瘠的思考力，思考怎麼讓舅舅高興起來。
荊天命跟在後面，感慨萬千。
皇甫念現在才一歲，她已經是朝前開智的了。
但她如今的模樣，已然有了那時候他把她撿回來收爲徒弟的樣子。
三歲？
還是五歲？
不記得了！
她應該是被拋棄的，天生的異瞳，凡間無法接受這樣的孩子，把她當做妖怪。
小小年紀的她，被江湖騙子用各種所謂的“術法”折騰，美其名曰：驅逐她身上的妖魔。
但最後，還是迫於流言蜚語，她的父母把她帶去了荒郊野嶺，丟在那裏。
正巧，鳳池仙君雲遊的時候，遇見了她。
看到那雙異瞳，他什麼都不用問，直接把她帶回宗門。
想想，初時，她也是十分信任他這個師尊的。
小小年紀，像個狼崽子一樣，警惕周邊的所有人。
他付出了修道的耐心，終於贏得她的信任。
小傢伙面對別人的時候，都張牙舞爪的，但在他面前，卻是特別乖巧可愛。
沒想到——
往事不堪回首。
轉眼，數千年過去了，竟然落到了此前的命運！
念念怕被拋棄，是她的心病。
她的性格養成，就是因爲那些不好的事。
饒是入門仙門，她的異瞳依然讓人指指點點。
不敢當着面說，背地裏也不會消停。
所以……
在這麼多年的輪迴中，荊天命早就想明白了：當年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才養出一個女魔頭？
她實力強大，翻天覆地。
那一戰，仙界死傷無數，甚至造禍凡間。
所以，她纔會引來天罰。
可歸根究底：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是他的責任啊！
道心不穩的人，從來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所以，他纔不再用鳳池這個名字，還回了俗家姓氏。
因爲天命躲不過去，所以才改了名字叫做荊天命！
公主殿內，進屋後，皇甫念就不要慕將離抱了。
小短腿在地上吭哧吭哧走着，爬上了胡榻。
拿了一塊甜點，遞給慕將離：“舅舅，你喫！”
慕將離愣住。
“唉！”慕將離突然感覺：自己在這小傢伙面前，好像無從遁形？
他都說了自己不難過，她爲什麼還要堅定認爲自己難過呢？
他把點心接過來，不管是不是髒污的，咬了一口，說道：“謝謝念念。”
轉頭，朝荊天命看了一眼。
慕將離是真不明白：這樣一個乖巧、又天賦驚人的孩子，荊天命到底是怎麼帶徒弟走到今日地步的？
從柳拭眉那裏，他大概瞭解：說什麼念念遭受天罰，是帶着滅世之力來的。
而他們，都要助她渡劫。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無從知曉。
但，想要滅世的人，多半是因爲對人世間沒有任何留戀。
皇甫唸的這輩子，讓她擁有很多很多的愛，她愛這座人間，當然就不會想滅世了！
荊天命被慕將離看得莫名心虛，但他還是端着高深莫測的樣子，問：“金姑娘還好嗎？”
他不是多管閒事之人，會問這樣的話，慕將離不認爲只是閒談而已。
慕將離立刻重視起來，問：“國師可是推算出來了什麼？”
荊天命答道：“消耗太多法力的事，如今我已經不能做。不過那一日，金姑娘失了孩子，是在此間。貧道便卜了一卦。”
“如何？”慕將離有些着急。
荊天命說道：“不用太過憂慮，你們命中還是有子的。”
慕將離：“……”
他想到的不是自己是否還能有孩子，也不是“你們”，而是——
“你的意思是，我遲早能將她的身子養好？”
荊天命突然想笑：“藥君，果然是藥君，關注點與常人不一樣！”
對此，慕將離不發一語，默默把皇甫念給自己的糕點吃了下去。
皇甫念顯然很開心：“舅舅，還喫。”
她又要去抓點心。
慕將離抓住她的小手手，溫柔地道：“舅舅不愛喫這些，留給念念喫就好了。”
皇甫念眼裏全都是好奇，問：“舅舅愛喫什麼？”
“舅舅對喫的不講究。”慕將離實在沒忍住，淡漠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一點笑意。
這麼乖的孩子，如果能養在柳拭眉身邊，柳拭眉與皇甫令堯不知道要多寵愛她纔行？
“哦。”皇甫念也不失望。
慕將離又陪了她一會兒，下晌，回了皇宮。
回到皇宮，他直接去了御書房。
柳拭眉已經回帝宮休息了，皇甫令堯在這邊處理國事。
看見他回來，皇甫令堯緊張地問：“我閨女怎麼樣了？”
本來，他也是想去的。
但沒辦法，一堆國事堆着，他要是去了欽天監，這些事就可能要柳拭眉多操心。
慕將離只說了一句：“念念很希望能見到我們。”
一聽，皇甫令堯皺着一張臉，都要哭了。
老父親心裏太難受了！
誰家愛女不能帶在身邊養着，心裏不難受的？
慕將離又道：“國師最近帶她入道門，佔用的時間多了，她就不會總想着見父母親人了。”
那孩子，與生俱來的命運，讓她不能留在父母身邊，確實是太可憐了！
皇甫令堯惆悵了一會兒，振作起來，說道：“行吧，我近日一定抽個時間去看她。”
然後，把話題拉到了正事上：“今日我師父進宮來看我，提了一嘴。說是鍾浪的武功確實已經超越過去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