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能說不見。
畢竟，粟威的身子狀況不是多好，拖着這樣的身體進宮來見她，她卻拒之門外，於心何忍？
她只能說道：“請粟老進來吧。”
不多時，甘芷煙扶着粟威進入殿內。
兩人先是對柳拭眉行禮：“見過陛下。見過太子殿下！”
先論君臣，後論輩分。
柳拭眉點點頭：“免禮。”
又道：“小執，叫師公，師叔。”
小胖墩剛會說話，簡單的稱呼還是會的，乖乖地喊了：“師公！師叔叔叔叔叔叔……”
叫着叫着，不知道叫什麼了！
他覺得很好玩！
柳拭眉橫了他一眼：“能不能好好叫人？”
小傢伙怕極了母親冷下眸色，趕忙喊：“師叔！”
甘芷煙很是感動：“多謝陛下厚愛。”
沒想到，做過了那麼多錯事的她，竟然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竟然還能擔得起太子一聲“師叔”。
“行了，都坐吧。”柳拭眉也不想總是去提過去那些事。
其實，看到甘芷煙，還是忍不住想到梁巍的死。
只不過，除了化干戈爲玉帛，他們也無從選擇。
甘芷煙扶着粟威坐下，柳拭眉才問：“粟老，今日精神看起來好像還可以。”
粟威點點頭，說道：“這幾日好生養着，還行呢。”
“我給你把脈看看。”柳拭眉理所當然地說道。
她雖然已經無法捉針，但望聞問切，還是做得到的。
粟威也不與她客氣，將手伸了出去：“有勞陛下了。”
柳拭眉認真給他診脈，說道：“確實比上次來的時候，好了不少。”
這個“好了不少”，也只是與上次比。
並不意味着，他就真的好了！
甘芷煙已經很滿足了：“父親這幾日喫喝都很正常，心情也還可以。所以，氣色好了些。”
“脈象上看確實是。”柳拭眉鬆開粟威的手腕，又問甘芷煙：“可有哪裏不對勁的嗎？”
甘芷煙搖頭。
粟威如實說道：“你放心，我會好好養着的。你不肯同意我把內力傳給你，不就是怕我傳給你後，就把自己給弄死了？那我就把身子骨養好，保證不會因爲失去內力就一命嗚呼，總行吧？”
老話重提。
柳拭眉：“……”
能不提這茬了嗎？
她臉色拉下來：“我以爲，上次已經說清楚了。”
粟威總是長輩，多多少少還端了一點點脾氣，哼了一聲，把頭撇開不看她，也不說話。
甘芷煙忙道：“陛下，父親是真心希望你能夠重新拿起銀針。如果你恢復了，只要父親有一口氣吊着，之後還不是看您的能耐了？”
柳拭眉一怔。
忽然想起來聶韶音說的：若你能有了強大的內力，在很多時候，病人只要有一口氣在，救活他不是問題。
但，聶韶音也說了：當然，這個人能活多久、活得怎麼樣，這跟九九攝魂針陣沒關係。如果一個人本身生機已斷，最多也不過是吊着他一口氣罷了。
相反，若病人身體機能還挺健康的話，治好不是問題。
柳拭眉擰起眉心。
見她好像沒有上次那麼堅決了，甘芷煙趕忙又說：“父親他是很認真的，其實也是盼望着陛下您手下能出神跡！”
“這你親爹，你爲什麼一定要勸說我？”柳拭眉看着甘芷煙，問道：“你難道就不希望你親爹延年益壽？”
甘芷煙答道：“正是因爲如此希望，我纔會幫着勸說陛下！”
柳拭眉抿脣：“我可沒有這麼大的信心！”
不得不說，如果放在以前，她很可能真的敢賭一把。
可現在……
如果她有了內力之後，依然無法突破心裏那一關。
沒能及時把粟威給救回來，那她要一身內力有何用？
而她揹負那一身內力，比起外公去世的事，對她的打擊還要更重！
甘芷煙張了張口，還想繼續說服柳拭眉。
但粟威卻突然不想說了：“行了行了，不願意就不願意！”
他的目光放在皇甫執身上，面容變得格外慈祥起來，問：“我能不能抱抱太子殿下？”
“可以是可以。”柳拭眉當然不會拒絕，說道：“就是他太胖了，很重的。粟老你抱一會兒就把他放下，別把你的身子給拖壞了。”
人老了，有返老還童一說。
老頑童、隔代親。
看到孫子輩的，饒是粟威這樣的人，也忍不住內心軟下來。
尤其是，皇甫執雖然胖嘟嘟的，但肥肉肉一點都不影響他的顏值。
承襲了父母絕頂的美貌，即便是個胖墩，依然是超級好看的胖墩！
粟威一看，就歡喜的不得了：“太子，爺爺來陪你玩會兒，好不好？”
皇甫執看着他，一點都不怕生，直接答應了：“好！”
說完，晃晃悠悠地走到一旁的小櫥旁邊，拉開了櫃門，取出一支金筆。
正是抓周禮那天，挑選文房四寶的那支筆！
看着一老一小在那兒玩“寫字遊戲”，實際上一個字都沒寫，甘芷煙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看了柳拭眉一眼，斟酌着說道：“陛下把殿下教得可真好！”
不愧是柳拭眉！
柳拭眉看她一眼，道：“聊聊？”
甘芷煙笑容僵凝在臉上，忽然有些緊張。
柳拭眉帶着她回到方纔的椅子上，兩人坐下。
“陛下想說什麼？”甘芷煙終究沒有柳拭眉那樣沉得住氣。
尤其是，柳拭眉還是她崇拜的對象。
柳拭眉直接說道：“粟老是怎麼想的？爲什麼一定要把內力給我？”
“大概是……”在柳拭眉強大的威嚴下，甘芷煙說了實話：“爲我贖罪吧。”
對此，她面露愁容：“如果不是因爲我進了梁家，綠枝姨娘就不會對梁家人下手。那老爺子就不會過世，陛下你……也不會陷入瓶頸。”
柳拭眉：“……”
甘芷煙繼續道：“父親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人死不能復生，但他可以想辦法爲陛下突破瓶頸期。”
“你是怎麼想的？”柳拭眉問得很犀利：“對於你父親爲你做這些，接受得心安理得嗎？不然，你怎麼能這樣積極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