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醫生說可以出院了嗎？”婦人一臉疑惑地問道，同時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男人也終於不再沉默，他道出了事實，170萬的天價，可不是他們這種小家庭能夠承受的。
聽完二人的決定，婦人彷彿遭受天大的雷劈，王夢凱已經決定放棄治療，而自己的丈夫也同意了這個愚蠢決定。
婦人捂着胸口，臉上早已掛上兩串淚痕，她沉聲道：“你可是我的兒子啊！我的心頭肉！哪怕砸鍋賣鐵，我也願意讓你活下去……”
“媽，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也知道爸的感受……可你們不能因爲我一個人，而去讓弟弟遭剩下的苦。他還要上學，還要結婚，難道你們願意偏袒我一輩子嗎？”王夢凱他看着自己有些病態的皮膚，微微苦笑。
他才23歲，這個大好年華，就已經給自己找到了結局，是非常可悲的。死亡，是他最後能夠選擇的事了！
“走，我們回家！”中年男人撇過頭去，輕輕摘下鏡框，隨後便出了房門。
……
林中鹿，水中魚，天中鳥。無數生物棲息在這片翠綠的原始森林。
交錯樹根從龜裂的地面中涌出，瘋狂的生長、盤旋，最終擰成一根巨大樹幹。
黑影遮蔽了半個湖泊，透過樹葉，仔細觀察，會發現點點火光，一座褐色房屋與這顆古樹融爲一體。
迎面走來一人，他模樣清秀，帶着一副藍色眼鏡，他來到樹下，單手觸碰前方，一陣藍色光暈出現在樹根處，他便消失不見。
畫面一轉，王夢凱正坐在桌前擺弄昆蟲，佈置一個精緻小巧的玻璃罩，裏面綠意盎然，隱隱約約的昆蟲們早已佈置好陷阱，等候獵物送上門，整個罩子如同一座迷你的生態圈。
王夢凱喜歡看昆蟲捕食，而他身旁，都是由玻璃缸組成的牆壁，裏面居住了格式各樣的蟲子，每日飼養很麻煩，但也很有趣。
這時，之前樹下那個人已經出現在樹屋內，他推開玻璃門，看到王夢凱喊道：“哥，我回來了。”
王夢凱微微一怔，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弟弟。他叫王辰楓，今年20，聽到在大學裏挺受女孩子們的歡迎，如今的他已經長高許多，樣子也有了些許變化。
思緒一下子展開，王夢凱伸手觸碰側耳，四周的景象瞬間變了個模樣，原來剛剛的樹屋、森林，一切的一切都是虛擬的，這都是歸墟的功勞。
有些人只要付出一點小价錢，就是得到一個非常大的自由空間，這裏當然可以隨意搭建自己想要的樣子。
王辰楓自然擁有進入這裏的權限，只不過王夢凱太過專注，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進入空間內。
取下VR眼鏡，王辰楓正站在王夢凱身前，看樣子他是知道了自己的情況。
“哥，咱抓緊治療吧，哪怕借錢，把房子賣了……”王辰楓語氣緊促，卻被王夢凱打斷，他的眼神盯着自己這個‘陌生’的哥哥。
淋巴瘤繼續嚴重，相對而言，王夢凱的身體狀況也在逐漸下滑。這才只是他出院後的一個月內，沒有藥物的維持，腫瘤只會繼續擴大，如果出現腫瘤轉移，恐怕王夢凱也活不了多久。
王辰楓身位一名大學生，雖然不懂醫學上的東西，但只要查一查資料，就知道這病的嚴重情況。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王夢凱微笑地說着，話語勾起了他的回憶。
兒時夏日的夜晚，王夢凱拉着弟弟的手，稚嫩的兩人偷偷地爬上陽臺，看着滿天的繁星，陣陣涼風拂過。
“弟，你長大了想幹啥？”王夢凱拿出從冰箱冷藏的水果，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水珠，遞給自己年僅7歲的他。
王辰楓雙手接過水果，一口咬了下去，他踮起腳尖指了指星空：“我要坐飛船去月亮上玩……”
王夢凱搖頭笑着：“好，等以後哥有錢了，帶你去火星上玩都沒問題。”
那晚如同昨夜一樣清晰，王夢凱看着認真的王辰楓，笑着說：“你不是以後想去月亮上玩嗎？房子賣了，老哥可沒錢掙回來啊。”
“不，我不去了，我只想讓你好起來！咱治好病，比啥都強……”王辰楓搖着頭，眼眶漸漸紅潤。
王夢凱站起身，伸個懶腰，陣陣疼痛襲來，他面不改色，放下手中的VR，靜靜繞過王辰楓。走到門口的時候，側身笑着：“走啊，喫飯去，難道還要讓我揹你？”
轉眼即逝半年時光，這半年內，王夢凱每況愈下，身體越來越差，幾乎徹夜難眠。
一到入睡時間，胸口的壓迫感就會讓他喘不過氣來，伴隨着長時間的咳嗽，他睜開雙眼。
看了看時間，凌晨3點半，這個時間段是人最困的時候，他緩緩下了牀，推開房門，看着熟睡的父母和弟弟，他愜意地笑了。
真的好想能夠和他們在一起，平平安安地度過一輩子，他談論口味，這個想法對他來說，無比的奢侈。
王夢凱知道自己現在狀態非常差，死亡隨時都能降臨在他面前。他在客廳倒了溫杯水，吞了幾口卻感覺難以下嚥。
疼痛覆蓋着王夢凱的睏意，他回到臥室，來到窗前。瞥了一眼，VR沉浸交互式底座，依舊閃爍着蔚藍光芒，這是帶上VR眼鏡後，可以用來原地移動以及完成其他肢體動作的工具之一，也是最便宜的。
如果你是一直呈現坐着的姿態，完全可以在椅子上玩，當然你要是想坐着在VR裏奔跑，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很多人都不習慣。
撫摸着綁帶，它們連接天花板，非常的結實，他緩緩扣到自己的身上，看着充滿電的VR眼鏡，思來想去，再次戴上。
進入歸墟，閱覽了無數山川長河，在一處無人的竹林之中，王夢凱坐在石桌上點開好友列表。絕大多數的頭像呈現灰色，這些都是沒有上線的，這個大半夜又有多少人能來熬夜，而且又不是放假時間。
王夢凱看着往日的朋友同學，他給那些不在線的人送去了自己一張照片和幾句話，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他也是朋友們的一部分。
時間也難以分割他們之間的友情過往，但死神往往不會管這些，哪怕你權勢滔天、家財萬貫，到了臨終的時候，也沒人能夠攔得住。
王夢凱一條一條的回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但也從來沒有懼怕過，手指觸碰到一個頭像上，他停了下來。
這個頭像是亮着的，備註叫張蕾，王夢凱手指定格在空中，不知道該點下去還是不該。
深思熟慮以及權衡利弊後，他嘴角翹起，王夢凱笑着搖了搖頭。
是啊想着麻煩幹什麼，自己都快死了，有本事她到陰間地府找我嗎？
想到這些，他毫不猶豫地點開傳送，等待對方的同意。不一會兒，王夢凱被傳送到一處巨大的雪山，上面寒風凜冽，望着這皚皚白雪，他並沒有感到一絲冰冷，這就是沒有安裝腦機接口的缺點，無法真實地感受歸墟里的一切。
突然，一位身穿亮橙色的人形機甲從他頭頂飛馳而過，隨着一層弧形雪浪，急轉而停，把站着原地的王夢凱濺得一身白雪。
“哈哈哈！老王你大半夜不睡覺，想幹啥？！”隨着頭盔一陣機械移動而緩緩打開，露出一副藍粉色的腦袋，這人哈哈大笑。
而王夢凱不動於衷，他僅抹去臉上的積雪，他緩緩開口道：“能不能用你本人的形象，這人物這麼醜，有啥用。”
“你懂什麼？這可是去年獲獎星雲獎電影之一，拿到這個絕版形象主角，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別人都是羨慕我的，你這個。”張蕾一臉無語地看向王夢凱。
張蕾擺了擺手，看見王夢凱這幅認證表情，就知道他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告訴自己：“好好好，就隨你。”
說罷，張蕾換成本人模樣，原本機甲風格突然換成一位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是的，張蕾是女生，她是王夢凱從初中到高中的同桌同學，整整6年，一直沒變，兩人之前的關係挺不錯。
“呼，這一轉眼就是5年沒見。讓我猜猜，你先說什麼？”張蕾用玉指打住將要開口的王夢凱，笑聲如鈴，“老王，你不會是結婚了吧，想找我去喝喜酒？”
王夢凱噗嗤一笑，他搖了搖腦袋，顯然沒猜對：“我這些年還沒談過戀愛呢，怎麼會想着結婚……”
“我靠，不會吧，老王你還沒談過？”張蕾她隨後她在王夢凱身旁繞一圈，嘖嘖稱奇，一邊打量着多年未見的老同學，一邊繼續開口：“難道你還喜歡小許？”
“是啊，心裏忘不掉。”王夢凱輕喃地感嘆一聲。
“那你還不趕緊去表白啊，你知道她上大學多少男的去追，可惜她沒同意過……上個月我還看見她呢，還跟我提起了你。”說到這，張蕾深深地看了王夢凱一眼，後者微微一怔。
腦海一下子回到了數年前的上學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