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智此刻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就像是吃了一個特別酸的橘子一樣,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他抓狂的說道:“也就是說您當初在無錫城外,跟那個馬馳和他姐夫……”“張梁”“對!張梁!”
柳小智急急火火地說道:“也就是說你當初非要把他們倆弄得死去活來,早在那時,您就在有意營造自己的……形象?”
“沒錯啊!”
沈淵笑着點了點頭:“你就直接說混蛋形象也行。”
“您也太陰了吧!”
這時的柳小智捂着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狂地說道:“我還以爲我的心眼兒就夠多了呢!可是您……還有那位小七爺,你們這是裝了多少心眼兒啊?”
“其實也差不了這麼多,”沈淵過去拍了拍柳小智的肩膀,笑着說道:“你也是個聰明人,只不過對官場這個領域一無所知罷了。”
“你是不知道朝堂上那幫人都是個什麼損色,他們爭權奪勢、拉幫結派、任用黨羽。
排除異己、從來也沒有個消停時候!”
“所以小七爺和我都是因爲看透了京師官場,纔會變成現在這樣……”沈淵笑着挑了挑眉說道:“這叫裝三分瘋癲保命,藏七分熱血爲民!”
“我懂您的意思,那您豈不是危險了嗎?”
柳小智搞清楚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憂心忡忡地向着沈淵說道:“您誰也不願意投靠,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是您的敵人!”
“這樣的京師,您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誰說我活不下去?”
就見沈淵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還有一方勢力……呵呵!只要入他的眼,想保命還不是輕而易舉?”
“您說得是誰啊?”
柳小智趕緊問了一句,卻見沈少爺笑着搖頭並未作答。
此刻沈淵聽到了船伕的吆喝聲,知道終於排到了自己的這一條船上岸,於是他拍了拍巴掌,讓所有人都到甲板上等待登岸。
在這一刻,從頭至尾聽了個半懂不懂的龍小羽看到艙門打開之際,少爺的臉龐瞬間就灑滿了陽光。
龍小羽咧開嘴,像個開心的猴子一樣笑了起來。
而剛纔在旁邊啥都沒聽懂的蘇小棠,則是心醉神馳地看着這位意氣風發的沈少爺。
柳小智心裏揣着滿腹疑團,他知道自家沈少爺心中早有定計,人家是給他講了好久他才聽明白的。
而少爺卻在江南平叛的路上,早就給自己鋪好了這條京師之路!這一刻當沈淵走出船艙時,他看着人山人海的通州碼頭,心裏卻是忍不住笑了笑。
……萬曆天子,歷史上他在萬曆十四八年駕崩,在他死之前足足還有十二年的時間!不管朝中的各方勢力如何上竄下跳,沈淵卻知道這位萬曆天子死之前,朝堂和天下還都牢牢掌握在他手裏……這就足夠了!站在船頭上,沈淵深深吸了口氣,此刻京師的一切,似乎正在他眼前徐徐展開……京師!這裏是天下仰望之地,四海歸心之所,這裏有着寬闊到難以想象的舞臺,還有數不盡的波濤洶涌!“接下來,是我上臺的時候了。”
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
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
“雄州霧列……俊採星馳!”
……一路上了通州碼頭,眼前的一切真是熱鬧非凡。
京師人物果然是非同凡響,從腆胸疊肚的官員到託鉢行乞的花子,說話都是小七爺嘴裏那股京片子……罵人都一套兒一套兒跟唱歌兒似的。
路邊的商鋪裏琳琅滿目,擺着綢緞鞋帽、日常之物、古玩字畫、珠寶首飾。
商品和攤子一個接着一個,擠得密密麻麻。
期間還有彈琵琶的、唱小曲的、唱大鼓的,說蓮花落的,人擠人人挨人,好一番熱鬧景象!用前人描繪京師景色的一首詩來形容,這真是:“五色迷離眼欲盲,萬方貨物列縱橫,舉首天外分晴晦,路窄行人接踵行”。
沈淵他們一行十餘人帶着箱籠行李,好不容易擠出碼頭簇擁的人羣來到了外面,在一個用白布幔圍了三面的茶攤裏坐下。
這京師的冬季風大揚塵,要是不用布幔圍上的話,一會兒功夫碗裏就全是沙土,根本沒法喝了。
大碗沏的粗茶端上來,蘇小棠連碗都沒來得及摸,沈淵就端起來一飲而盡……這京城高碎,他可是有年頭沒嘗過這味兒了。
隨後沈淵叫過秦玉虎,讓他到附近找間車行,僱四輛馬車來。
秦玉虎笑着答應,正要去找車,卻見一個光膀子穿棉襖,露着肚子的年輕人笑着湊了過來。
“幾位客爺是不是要僱車進城?
這裏馬車行我都認識,小的去給您叫車?
保準又舒服又便宜,絕不多要您一個大子兒!”
沈淵看這小子一臉油滑,眼睛不住地朝自己身上打量。
他朝旁邊一伸手,龍小羽就把一小串二十來個銅錢遞了過來。
沈淵隨手把這串銅錢往他懷裏一扔,笑着說道:“南方來的,別當我洋盤……這給你拿去喝茶,我們自己找車,不勞你辛苦。”
“哎喲我的爺!看您這話兒說的!小的哪兒敢吶……”這小子眉開眼笑的凌空一把接了銅錢,隨後一擡腿,踢了身邊另一個小子一腳!“趕緊叫車去!告訴張大騾子把他最好的四輛車趕出來。
拉人進城一共兩吊四,敢多收一個子兒,爺跟他死磕!”
那小子被他踹了一個踉蹌,連忙答應着跑了。
這傢伙腳下帶起一股塵土,跑得這叫翻蹄亮掌!“一看爺您就是一明白人!”
這時那個接銅錢的小夥子轉過臉,抱着兩棉襖的兩邊衣襟往沈淵旁邊一蹲,笑嘻嘻地說道:“小的在這四九城碼頭上就靠着有眼力見兒、腿腳勤快掙口飯喫。
要不您再賞點活兒?
讓小的再掙點兒?”
“好啊!”
沈淵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