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景象一定有很強的衝擊力,估計今天的事,弄不好會成爲他一生的心理陰影。
沈淵知道對這樣被嚇壞的孩子來說,這時候越是逼問他,他就會越是緊張。
於是沈淵帶着那個小廝走得遠了一些,免得離案發現場太近,然後就和這孩子一塊坐在了院落裏南牆根兒的臺階上。
這時的工部尚書李玉衡,錦衣衛江寒凌跟刑部馬智敏大人,也都跟着走了過來。
他們也知道,沈淵是要讓這個孩子輕鬆一點,所以大家並沒有虎視眈眈地圍着看。
而是散開到了兩邊,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聽着沈淵問那個孩子的話。
可是看樣子,這孩子嚇得還挺嚴重,他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我就提着水壺……開水,然後進了堂屋……”那孩子被沈淵安慰了幾句之後,隨即開始磕磕巴巴地講述他見到的情形。
“先彆着急。”
沈淵把一條胳膊搭在那孩子的肩膀上,一邊兒輕輕拍着他,一邊兒順手拿出了一塊銀子大概有一兩大小,塞到了他的手裏。
然後沈淵小聲問道:“你在走上臺階之前,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嗯……好像有挪椅子的聲音。”
就見那個小廝回答道:“我就、我就小心那個水壺了……開水!”
聽到這個孩子說話的時候都帶着哭腔,沈淵連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開水可燙了,而且那壺把也肯定燙手。”
“對啊!”
估計這孩子從來沒見到過一位官員,向自己這麼柔聲細語地說過話。
所以在沈淵的撫慰下,他倒是比剛纔驚駭欲絕的樣子,慢慢平靜下來了一點。
隨即在沈淵的詢問下,那孩子搖頭道:“我倒是沒聽見其它的聲音……我還接着往下說嗎?”
“說啊!”
沈淵又笑着拍了拍他。
“後來我就到了門口,推開門想要進去……我差點兒踩在門口倒下的人手上!”
小廝說到這裏,全身簌簌的直髮抖,索性沈淵就把他的肩膀給摟住,又輕聲安慰了他幾句。
他幫這個小廝把銀子揣到懷裏,輕聲撫慰道:“沒事兒,死人有什麼可怕的?
將來你長大了當兵上戰場,那時見的死人比這可多了去了!”
“我不當軍戶……我想當夥計。”
“好好好!當夥計!你將來找不着活兒,我負責給你找個好店鋪當夥計。”
沈淵知道大明這個時代,當兵還真就不是什麼讓人羨慕的職業,於是立刻笑着應承了這個小廝。
在這之後,這小廝在沈淵的詢問下稍稍平靜了一點,又開始講述當時的情況…………當時這小廝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邁過了門檻兒,他一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屋子裏的情況。
首先他看到的就是門口的地上好像躺着一個人,然後在窗戶邊上,還一個人正躺在地上掙扎。
然後這小廝嚇得往後一退,自己就摔了個大跟頭,手裏水壺也掉在了地上,迸濺出來的水還把他的手給燙了。
然後他就連滾帶爬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沒好聲兒地大喊!……“好了,”聽到這裏時就見沈淵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你別害怕,讓咱們從頭再來一次。”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咱可不許瞎編,也不要胡亂猜想,就說你看到的或者聽到的事好不好?”
“……好”話說這個小廝,也被沈淵這一連串舉動弄得放下了心頭的防備,他看着沈淵的眼神也有些親近起來。
這時旁邊的那幾位,見到沈淵慢慢地消除了這小廝的緊張情緒,這幫人的心裏也是暗自點頭。
話說對這樣嚇壞了的孩子,如果要是擺出官威來大聲呵斥,說不定他受了驚嚇之後就會胡編亂造,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到最後說的連自己都信了。
所以這樣的用高壓去逼問他,反而會對破案產生不利的影響。
……就見這時的沈淵笑着對小廝問道:“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屋子裏當時有幾個人?”
“我沒注意……”這小孩兒一句話,沈淵就微微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是因爲人在極度緊張和恐懼的時候,他的視野實際上是非常狹窄的。
以至於除了自己死死盯住的那個東西以外,其它的東西甚至是非常明顯的物品,他都可能視而不見!“你再仔細想想,”就見沈淵輕聲說道:“最起碼你能看得出來,屋子裏還有沒有站着的人吧?”
“……那沒有,”這個小廝低頭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回答了沈淵。
他的語氣既不堅決也沒有猶豫,沈淵知道,他說得是當時真實的感覺。
“房子的北面,你有沒有掃過一眼?
當時是什麼情況?”
“沒有……沒有!”
“在門邊上,就是你差點踩到手的那位,他動了嗎?”
“……沒有吧?
反正我看他的時候他好像沒動。”
“那你在進門的時候,聽到了什麼聲音沒有?”
“沒有,屋子裏沒聲音。”
“那你自己呢?”
這時的沈淵笑着向那個小廝問道:“你從外邊走進來,跨進堂屋的時候,你有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就在這一刻,沈淵問出這句話之後,就見江寒凌和馬智敏大人兩位驚愕地對了一下眼神!他們兩個同時想到了一個,極其驚悚的場面!如果那個小廝要是在進門的時候出過什麼聲音,那麼當時一定會被屋子裏那個殺人兇手聽到。
一想就知道,這小子推開房門的時候,甚至窗戶底下的死者常盛工還在噴血。
這也就說明,當小廝邁進案發現場外面大門的同一時刻,有可能那個殺人的高手,當時還在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