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他身懷絕技,智慧如海,卻依然甘於淪爲乞丐。
爲什麼自己當初百般招攬他,他卻依舊不爲所動。
爲什麼他看不起權勢,視錢財如無物,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己,原來是這個原因!怪不得和他想處了那麼長一段時間,小七爺都懶得搭理自己,就坐在院子的角落裏像個死人一樣仰望天空。
怪不得他在最後時刻才走上高臺,殺了阻礙出兵的揚州官員。
那是因爲自己要去救回所有的江南百姓,就在自己帶領人馬衝出揚州城的那一刻,才真正觸動了他的心。
這位小七爺……徐博!……隨後小七爺嘴損的勁頭又上來了,他一邊看着沈淵的後背一邊笑着說道:“這下好了,滿後背都是傷疤,都趕上梅花翅了。”
這句話別人興許聽不明白,但沈淵卻是一聽就懂,他在那兒趴着也是一個勁兒的直笑。
梅花翅是一種蟋蟀的名字,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爲它的翅膀與衆不同。
一般蟋蟀翅膀上的花紋都是有規律的,只有這種梅花翅蟋蟀的翅膀上波浪起伏,花紋亂得一批,才因此得名。
所以沈淵聽了這句話就笑得不行,隨即他又聽小七爺淡淡地問道:“還有咱們關起來那個人……你打算拿他怎麼辦?”
……此時在京城某處,陰暗潮溼的牢房裏。
一個人正在用指甲在粗礪的木頭欄杆上反覆刻畫,慢慢的讓它變成了一條橫槓。
然後他用手撫摸,一道一道的數下去。
在那根欄杆上,這樣的橫槓已經刻上了十二條,這意味着他已經被關了十二天了。
他現在一天才能喫上一頓飯,在這個暗無天日的牢房裏連一扇窗子都沒有,他是根據送飯的次數來計算日子的。
這個人原本挺肥挺大的肚子,現在餓得就像是一個乾癟的麻袋一般下垂。
劉窮理無聲地哭泣着,用自己的額頭一下一下撞着欄杆。
沒人理會他,在這個黑暗死寂的牢房裏只有他一個人,還有他用力撞擊柵欄發出來的空空迴響聲。
……是的,劉窮理沒有死,當天瑞王朱常浩和太監劉若愚看到的只有前半程。
後面當劉窮理被人擡走之後,很快他就被霍老四給救醒了過來。
劉窮理原本給自己預備的毒藥見血封喉,服下去之後在幾次呼吸內若不盡快解毒,那就是必死無疑。
但是沒辦法,沈淵早就回懷疑上了他,所以劉窮理在同樂樓有意服毒之後,在他住到沈淵家裏那段時間,沈淵就趁着他昏迷不醒,把他身上預備自盡的毒藥給換了過來。
所以當時劉窮理喫下去的,其實是霍四哥給他配的藥。
人家四哥要想不讓他死,那樣的藥就是一斤一斤的喫下去,他也不會死!……梁園沐雲堂,聽到小七爺問起這件事,沈淵卻是笑了笑。
“這個傢伙還挺精彩的,”沈淵笑着向小七爺說道:“倒也算是個人物。”
“不過這些其實都不是我饒過他的原因,”沈淵笑着說道:“我是眼看着他掙扎求生,拼命地想要讓自己活下來的樣子,還真是怪可憐的。”
“向死而生,這小子確實有點意思。”
這時的小七爺也點了點頭:“當時他身上連解藥都沒帶,卻敢掐着時間服下毒藥,冒着這樣巨大的風險拼命想讓你相信他,想起來真是又可憐又好笑。”
“所以說呢,給他個活下來的機會,說不定還能有點用處。”
沈淵此刻也點了點頭,然後他又皺着眉晃了晃腦袋。
“不過這傢伙,想要收服他有點困難啊……”“交給我就是了,這點破事兒有什麼難的?”
小七爺對沈淵的說法卻是不屑一顧,弄得沈少爺一臉好奇地看向了他。
見到沈淵沒明白,就見小七爺淡淡地說道:“在被你揭露的那天晚上,劉窮理吃了毒藥想要尋死,不是因爲他不怕死,而是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就算暫時活下來,後面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所以他覺得還是痛痛快快死了的舒服。”
“不過這傢伙現在名義上已經死了,只要他再出來的時候讓他面目全非,他就可以再活一次。”
“只要一個人還知道畏懼生死,想要收服他就比吹氣兒還容易……更何況他的下一任主人還是你。”
“我?
我怎麼了?”
沈淵聽懂了小七爺的前半截話,卻對他最後的一句話有些摸不着頭腦。
“那個古劍先生宇文垂,就是我爲太子招攬的,”小七爺淡淡地說道:“那些懷着各種心思的能人異士,經我的手也不知道收服了多少,那個胖子連個屁都算不上!”
“你知不知道,就在劉窮理在同樂樓服下毒藥的時候,他就知道你很有可能會把他救活?”
“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對你有了堅定的信心。”
“他甚至一度把自己的性命交託在你的能力上,說明他心中已經認可了你這個人,比他要強上無數倍。”
“既然他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若是別人想要收服他或許還有點困難,但我只要一提你的名字,估計他立刻就得撂了。”
說到這裏,小七爺向着沈淵笑了笑道:“不過現在還不着急,再磨他兩個月再說。”
“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一天一頓飯,把他餓得只剩百十來斤,我再幫他想辦法稍微改一下相貌,保證他到時候走出來指着鼻子說自己是劉窮理,都沒人會信他。”
“然後我再替你招攬他一下……這事兒根本沒難度,興許倆肘子就把他給辦了。”
“噗!”
沈淵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心說這還是真是術業有專攻,這種事對於小七爺來說,還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