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個叫周文才的書生,卻是皺着眉頭站了出來。
就見他捻着手指,憤憤不平地說道:“上回二小姐污衊我的詩是買來的,這純粹是空穴來風地污衊,我周文才作詩的水準,滿揚州的文人誰不知道”
“說正事”
沈淵冷冷地說了他一句。
就見周文才把脖子一縮,咬着牙嘆了口氣。
沈淵見這個人今年大概二十六七歲,身上穿着秀才的襴衫,看起來一身文弱之氣,但眼神卻顯得有點兒直。
這傢伙一看就是那種比較執拗,屬於認死理兒的那類人。
就見這位周文才冷笑着說道:“今天三小姐出嫁了,可那個二小姐連個婆家都找不着,我知道她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於是我說是過來道賀,實際上是一邊喫酒,一邊兒看着二小姐惱怒懷恨的樣子。”
“這女人平日裏小肚雞腸,她妹妹比她先出嫁的事兒,一定會讓他她極爲難受,像這樣精彩的場面我怎麼可能錯過”
“那你離開酒席幹什麼去了”
聽到這裏,沈淵暗地裏一皺眉,這特麼理由,讓他說得也太牽強了吧一個本不應該來到酒席上的人卻來了,而且他還對二小姐懷恨在心,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哈沈淵想到這裏時,就見這位周文才公子搖了搖頭道:“這酒席上一碗酒一碗湯的,喝得我直想尿尿,於是我就離席上了個茅廁而已。”
“也就是不到半刻鐘的功夫我就回來了,我可沒殺那個女人啊我跟你們講”
“你先到一邊去”
沈淵把周文才放到了一邊,隨後他向着院子裏問道:“二小姐那個丫鬟呢
出來答話”
沈淵這一叫,隨即就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鬟走了出來。
只見這丫鬟一着樸素,相貌清秀,一看神情就是被嚇得不輕。
看她的樣子很普通,還是那種比較不愛說話,受了欺負都不敢說的“受氣包”類型。
“你別害怕,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沈淵向着這個小丫鬟問道。
“奴婢阿瑤”這個小丫鬟看來十分膽怯,說話的聲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剛纔他們說的話,你全都聽見了吧”
沈淵繼續向着這個丫鬟問道:“那麼阿瑤姑娘你說說,他們的話裏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沒沒有。”
此刻的阿瑤想了一想,才戰戰兢兢地說道:“小姐在酒席上心情不好,多喝了兩杯就回了房間,之後她剛躺下不一會兒,就開始嘔吐”“我當時確實是在牀邊拿盆接着來的,不過那兩位姐姐說她們開門往裏看,我卻不知道。”
“因爲她們沒出聲兒,我不知道後邊來了人,所以也沒回頭。”
“然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二小姐吐完了後我想出去打水給她擦擦,結果一開門就看到那兩位姑娘端着醒酒湯過來。”
“奴婢就把醒酒湯接過來,給二小姐送進去了。”
“可是醒酒湯太熱了,把二小姐的嘴燙了一下,二小姐隨即就生氣了,喊着讓我出去還摔了醒酒湯。”
“之後呢”
沈淵向着阿瑤問道。
“我怕二小姐生氣,我也不敢走,又也不敢進去,”阿瑤含着眼淚說道:“後來我中途進去看過一次,打開門就看見二小姐在牀上躺着,睡得很沉。”
“那時候酒席宴上正熱鬧,二小姐又睡着了。
我就趁機到廚房裏討了一碗飯喫。”
“正喫着呢,就聽到前院出事兒了,跑到二小姐這邊一看,小姐已經”說到這裏,就跟那個阿瑤姑娘咬着手絹兒,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掉。
看着她強忍悲痛的樣子,沈淵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阿瑤姑娘說的話,和前面三個人的口供完全都能對得上。
經她把這前後的事情一講,後院裏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基本上沒什麼疑問了。
同時沈淵已經大致猜出了,死去的那位二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能不動聲色地買走了親戚喜愛的鐲子,說明她有點自私。
妹妹先於她出嫁,把她給氣成那樣,說明她還有點心高氣傲。
在詩會上隨口就說人家的詩是買來的,這女人顯然是嘴上沒把門兒的,說話的時候也是尖酸刻薄。
另外她對這個小丫鬟阿瑤說摔東西就摔,說罵人就罵人,這也足以證明她的脾氣真不怎麼樣“好了看看屍體去。”
問到這裏的時候,沈淵的心裏依然是毫無頭緒,他隨即就站起來,向着那位穩婆詢問了一下,他能不能現在進去看屍體。
“衣服都穿好了,公子可以進去看”這時的穩婆一邊回話,一邊還擡頭向着梅少談、李廣德那邊看了一眼。
說實話那倆人才是她的頂頭上司,要不要讓這個年輕人去看屍體,還得那兩位上官說了算。
這時的李廣德一動沒動,梅少談卻點了點頭。
隨即沈淵就在穩婆的帶領下,打開門走進了二小姐的閨房。
屋子裏邊佈置得很豪華,擺設和傢俱都是又花了心思又花了錢的,裝飾的風格有些金碧輝煌的味道。
一進門靠着裏面,也就是北側的牆上,是一排博古架和書架,裏邊擺着各式各樣的瓷器古玩。
排到最裏面是個衣櫃。
屋子中間是個書桌,椅子背靠着古董架放置,上邊擺着文房四寶。
右手邊也就是南面則是窗子,現在全都緊緊地關着,窗下襬設着琴桌和花盆,幾支色彩鮮豔的牡丹放在牆下,花朵正在怒放。
在房間東面的最遠處,則是二小姐的牀,如今牀上錦繡的牀帳已經被掀開,露出了裏面仰面朝天,躺着的一具女屍。
沈淵邁過門檻以後,才往裏走了一步,就聽到腳底下發出了“咯吱”的一聲響。
沈淵一看腳下,是一攤散落的大小瓷片,除此之外地上還有溼溼的痕跡,看來這就是打翻的那碗醒酒湯了。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走了進去,小姐的香閨裏自然是一片香味撲鼻。
當他一步步的向着牀上的女屍走去,沈淵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幕情景。
牀上的二小姐正在奮力掙扎,而她的身上卻壓着一個人,正在死死掐着她的喉嚨二小姐徒勞地掙扎着,用力蹬着腿,卻是無力掙脫。
那個掐住二小姐喉嚨的人,面孔一片模糊,只有他的兩隻手,卻是漆黑如墨好一樁神奇詭異的謀殺案,好一雙雲裏霧裏的黑手沈淵冷笑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在他的面前,正是那具面目猙獰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