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東梅派來的大狗,向李迅詳細講述了巡撫趙宏圖趕赴天元票號的事。
趙宏圖不但將存在那裏的五十萬兩銀子提走,甚至還把門前幫助維持秩序的捕快也全都遣散了。
聽到這裏時,李迅忍不住閉上眼睛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沈淵一直以來,都在自尋死路他曾經當着巡撫的面,一舉幹掉了一個知縣、一位府臺當一個人展露出如此凌厲的手段,而且他居然還是一介白衣學子,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會遭到趙宏圖大人怎樣的忌憚
所以趙宏圖一有機會就向沈淵下了手,這件事在李迅看來完全是順理成章,更是一樁意外之喜之後他派出去的眼線也回報他說,趙宏圖大人前腳剛走,就有一位官員就是上次來拜訪他,卻一句正經話也沒說的那個劉大寶。
他也匆匆趕到天元票號去,用大宗銀票提走了十餘萬兩銀子。
在這之後就是第三個人向他彙報,也是天元票號門前的一位眼線,此人說在劉大寶走了之後,王府大管家朱驃隨即又趕到了現場。
據說那個朱驃手裏抱着一個匣子,面色不善地進了天元票號。
一看到他,那個藍姑娘就是大驚失色李迅聞言仰頭向天,深深吸了口氣。
然後他面帶微笑,慢慢呼了出來。
夥計說得活靈活現,他把藍姑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神態,形容得如在眼前。
他知道朱驃那傢伙,也是一個放高利貸的。
想到這裏時,李迅忍不住咬着牙獰笑起來最後第四個人,就是邢玉林派來的信使。
當李迅把這位邢大哥的信拆開之後,他向着上面看了幾眼,順手就把信放在了桌上。
打發走了信使,李迅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譏笑。
之前那個沈玉閣被沈淵坑過一回,是因爲他在沈淵最擅長的領域八股科考上和人家作對。
沈淵其他的對手敗了,是因爲這小子心思縝密,確實很善於破案。
可是這次是商戰這是沈淵完全不擅長的領域,而且在這之前,他也沒有在這方面展現出任何一點才華,所以他無論如何,也逃不過自己給他設下的陷阱至於他這位邢玉林大哥,在這樣的當口給自己寫來了這封信,卻讓李迅的心裏惱怒萬分他現在都可以確定,自己院子裏那具屍首,鐵定就是他大哥邢玉林派人扔進來的。
因爲沈淵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沈淵知道這樣的小案子爲難不了自己。
也因爲只有在自己吃了官司、需要官面兒上的人替自己說話的時候,自己才最需要這位邢大哥他這位邢大哥先是用這樣的手段顯示自己有多重要,後來又寫了這樣一封信,要表現他有多聰明“你和那個沈淵一樣懂得什麼叫做生意”
李迅冷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擡起頭看向了他的下人。
“東西準備好,時候到了,吩咐人備車”
李迅冷冷地說道:“現在瓜熟蒂落了”
當朱大管家進來時,他臉上帶着玩味的神情,好像是老貓在看着一隻幼年的老鼠“多少”
當藍姑娘看到朱驃放在自己桌子上那個匣子,她強自鎮定心神,剋制住了語聲中的驚顫,問出了這兩個字。
“五十萬兩。”
朱驃笑着向她說道:“都是王府一脈的下人出身,藍姑娘您是不是應該可着咱府裏的錢,先給我呀”
藍姑娘聞言,慨然長嘆此刻她的心裏,就像有一塊巨石重重地壓了下來。
外面是羣情洶涌,大聲謾罵的人潮,從票號的大門口一左一右,一直蔓延到遠處的百丈開外而眼前卻是一頭貪婪獰笑的惡狼如今他們天元票號就像是那堵牆,在無數懷恨在心之人的推搡之下,正在緩緩的傾倒。
它雖然現在還是一堵牆的樣子,傾倒的速度雖然緩慢,但已經是勢不可擋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咱們的沈淵呢
他正在天寧寺的院子裏坐着,靜靜地看着白牆邊的一叢修竹,在那裏神遊物外。
看到竹子的葉片千姿百態,沈淵心中不免想道:宋徽宗的瘦金體裏面,似乎橫豎筆畫都是從竹子枝幹上的筆法而來。
至於撇捺,則更像是蘭花的葉片。
那麼在他的瘦金體書法中,有沒有酷似竹葉這樣的筆法呢
沈淵正在等他老師陳眉公會客結束再召見他,難得忙裏偷閒,他坐在這裏發了一會兒呆,有的沒的想了一堆。
等沈淵回過神兒來,纔看見老師的小童兒補藥,端過了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
正在桌子上拖着兩腮,聚精會神地看着自己的臉。
“看我幹什麼”
沈淵納悶地問道。
“看你這呆頭鵝似的,也不像會破案的人啊”
補藥的回答,讓沈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知道嗎
每次我想給老師帶點補養身體的藥品時,都會想起你。”
沈淵笑着對小童說道:“因爲你經常說出一句話,就讓人笑半天我總是想,你可能纔是老師最好的補藥。”
“切”
小童兒補藥立刻表示了對這句話的不屑一顧。
在這之後,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杯茶,向沈淵說道:“金沙泉水沖泡的紫筍茶呢趁熱。”
“體己茶夠意思”
沈淵笑着揚了揚眉,然後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閉上眼睛慢慢品味着茶中的清香。
不是爲了別的,他是爲了這孩子的一番心意,哪怕就是這盞茶並不那麼好,他也會弄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因爲這會讓這個孩子極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