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裏沒開燈,薛凌因爲太累也因爲藥物的關係睡得很沉。
程天源看了一眼顯示“27°”的空凋,卻發現身上涼颼颼的,只能躡手躡腳掀開被子睡進去。
薛凌的呼吸很低,他聽得真真切切,看着暗沉的天花板被窗口照進來的一抹燈光照亮一小塊,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想,卻似乎想了許多許多。
他側了側臉,看向身旁的薛凌,意外發現自己的枕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淚水打溼了,而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哭了起來。
他低低嘆氣,吸了吸鼻子。
薛凌似乎感覺到他的氣息,多年的老夫老妻直覺讓她本能往他依偎過來。
程天源順勢摟住她,感覺身上終於暖和了一丟丟。
她沒醒,他沒睡,身子互相依偎着,心互相安撫着。
……
隔天早上,兩人睡到七點多才醒來。
儘管神色比不得平時,但精神看着好了許多,不像昨天那般憔悴鐵青,臉色也好了一些。
薛欣給他們端來了白粥油條和幾碟小菜,低聲:“昨晚哥哥們輪流守靈,二哥剛剛去睡,三哥也還沒醒,大哥現在和鐵頭哥都在靈堂那邊。”
“好。”程天源微微輕笑,問:“外公外婆呢?”
薛欣答:“嫂子和我陪着他們吃了早飯,然後陪着他們去靈堂那邊。我讓兩個保鏢守着外公外婆,輪椅也跟了過去,省得回來的時候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嗯。”薛凌扒拉幾口白粥,叮囑:“南方的天氣比帝都溼熱,你們不要大意,一個個都要喝足水。你在一樓煮多一些水裝起來,大夥兒進出能喝上。”
薛欣忙不迭點頭:“已經煮好了。爸,媽,你們慢慢喫,我下去幫忙帶小羽小朋。”
程天源看着女兒離去的背影,轉而欣慰低笑:“媳婦,幸好兒女們都長大了,能搭手幫忙了。”
以前家裏做主安排事的人都是他們,現在也是。不同的是一朝家裏有大事發生,兒女們現在一個個都能幫上忙,爲他們分擔分憂。
“嗯。”薛凌微微一笑:“不用幾年他們都能成爲家裏的主角,到時我們可以放心退居幕後了。”
兩人慢悠悠吃了早飯,手牽手去了祖屋那邊。
喪葬禮儀公司安排僧人在爲老人家誦經,還有一些莊嚴肅穆的表演,引得村裏好些人圍觀,裏三層外三層,甚至有人拿着手機在直播。
程天源有些反感,但也不好去阻攔,畢竟祖屋是他們這一房族親的公共地方,平時供族親們娶親辦喪禮用,並不是他程天源一人的私有地方。
“爸!”程煥然奔過來問:“昨天傍晚廚師安排了十八桌飯菜,後來人來得有些多,差點兒就不夠喫。中午需不需要再加多幾桌?”
“不用。”程天源解釋:“好些人白天需要去上班,傍晚纔會回來。傍晚時分的人是最高峯,其他時候十來桌就行。”
陳新之微微蹙眉,提醒:“早上您沒過來,這邊一共開了十二桌。如果開多幾桌,估摸還能喫多幾桌。”
“可能是咱們廚師隊伍人手足,備的食材也好。”陳新之低聲。
程天源眉頭皺了起來。
薛凌拉了拉他的手,轉而對兒子女婿道:“咱們一家子極少來村裏跟村民們接觸,難得有機會能請大夥兒喫飯,只要他們願意賞臉過來,咱們就請。”
“對。”程天源補充:“明天中午是最後一餐,到時弄多十桌,菜餚也安排得好一些。”
陳新之點頭答好。
程煥然忍不住提醒:“爸,明天中午估計得多二十桌。”
薛凌從來不是小氣的人,溫聲:“沒事,需要加上就加上。你們跟廚師團隊說一聲,讓他們備多一些食材。你晚些撥多一些錢讓他們去準備。”
“好。”程煥然應下了。
祖屋這邊沒空調,儘管買了不少大風扇,但盛夏的溫度熱得連大黃狗都懶得吠叫,一個勁兒吐舌頭,衆人一個個都汗流浹背。
薛凌擔心兩個老人家受不住熱浪,趕忙撐了傘過去,哄兩個老人回去喝水。
老人家平時都待家裏,夏天有空凋,冬天有暖氣,年輕人尚且受不住南方這邊的熱氣燻人,更何況他們這般的耄耋老人。
碰巧程煥崇跑了過來,幫着將兩個老人推回去。
別墅裏空凋涼颼颼,薛凌不敢讓他們馬上進去,讓他們坐在門口喝水待一會兒,直到身上不流汗了,才攙扶他們進屋。
“老三,調高一下溫度。”薛凌招呼老人家繼續喝水。
薛媽媽嫌棄罷手:“不喝了,一會兒又得上洗手間。”
“媽!”薛凌提醒:“你們在外頭快三個小時了,現在還沒去過一趟洗手間,證明體內已經缺水了,知道不?”
薛爸爸恍然想起,支吾:“我……好像是這樣。”
於是,老人家最終只能乖乖喝水。
一樓廚房裏的廚師正在做菜,薛凌讓他先做一點兒清淡的飯菜給老人家喫。
“早些喫,然後回房間睡午覺。”
薛媽媽不怎麼同意,低聲:“還沒給英姐誦多幾遍經……”
“媽!”薛凌打斷她,“這些都只是形式主義,做給外人看着瞧熱鬧而已。孝順老人家靠的是她生平對她好,體貼照顧她,而不是靠她死後弄這些五花八門的喪葬儀式。您和我爸現在最重要是得保重好身體,明天送婆婆最後一程。”
“對對。”薛爸爸附和:“女兒說得有理,咱都聽她的。”
這時,一個育嬰師抱着哭唧唧的小羽走出來。
“太太,瀟瀟還沒回來嗎?可能是陌生環境的原因吧!小羽醒來吵着要媽媽,怎麼哄也哄不住。”
薛凌迎了上前,連忙抱過小孫女。
“老三,你把小虎子租來的那輛電車開過去,將你二嫂和小欣接回來。快中午了,天氣熱得很,你嫂子挺着一個大肚子不好在人羣裏擠着,你去載她們回來。”
“好!”程煥崇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