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芳踏步走出大門口。
“寶貝”林聰嚇了一大跳，慌忙跳了起來，卻發現冷得很，連忙裹着被子跳下牀，套上鞋衝了出來。
程天芳髮絲凌亂，腳步緩慢走在小巷中。
巷子很黑，幾乎看不到什麼。
林聰顧不得害怕黑暗，衝了上前，一邊拉住她的胳膊。
“寶貝，你這是做什麼”
程天芳看也不看他，髒兮兮的臉低聲“我要走了，再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從今天起，我們就算遇到也當是不認識了。”
“你你胡說什麼”林聰害怕起來，扯開笑容道“我說過我會娶你的。寶貝，咱們以後會是夫妻。等我賺了大錢，你就可以跟我一塊共享榮華富貴。”
“呸”程天芳突然啐了他一口，粗聲“這種話你怎麼就說得出口像你這樣的人，好喫懶做還爛賭，你連三餐都沒能喫飽我跟着你，連飯都喫不起，整天空談什麼榮華富貴我受過了我不想跟着你了”
林聰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低喝“程天芳你別給臉不要臉啊你一個村姑，我願意娶你對你好，那是你八世修來的福分”
“我什麼福分都不要了。”程天芳冷沉着臉，道“爲了你，我偷了家裏那麼多錢，我爸媽不知道得多難過爲了你，我天天忙得跟狗一樣，可你不單不爲我們的將來着想，只會好喫懶做賭錢。我算是看透你了，再見不，永遠不要見了”
她是瞎了眼，聾了耳朵，纔會被這樣的人渣給騙了去。
短短三個月而已，她就直覺她已經過了一輩子。沒有甜，只有各種各樣的謊言和挨冷受餓。
如果他知錯會改，那她還可能跟着他。
可他連自己的錯誤都不肯面對，總活在自己的狂想中，不幹活還賭錢，跟在他身邊只會一直活在謊言裏，現實卻苦不堪言。
她就算一人過，也不必過得這麼慘的，那她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裏
她不懂什麼大道理，也不懂怎麼說清楚，但她不想再留在這裏了，一點兒也不想了。
再這樣下去，她覺得她會發瘋，她會想拿菜刀砍死他
林聰見她不是平日的鬧彆扭，自己假裝發怒也攔不下她，暗自覺得害怕，連忙改了口。
“不行阿芳，我錯了剛纔是我一時口無遮攔我說錯了我是害怕你離開我，我才那麼說的我喜歡你，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能走”
他現在什麼都沒有，老家榮城那邊還欠了一屁股賭債。
老媽不敢回家，躲在鄉下舅舅的老家，還得靠舅舅和姨媽他們救濟過日子。
帝都這邊地方太大，老媽讓他去找遠方表姨媽投靠，給了他一個地址，他找了過去，發現薛姨媽一家都已經搬走了。
現在他有親投靠不了，又天寒地凍，連喫飯和喝水都懶得動，如果程天芳走了，那誰燒水給他喝，做飯給他喫
還有，他現在身無分文，連交房租都有困難，很快就得淪落街頭了
思及此，他嚇壞了
他一把抱住程天芳，“噗通”一聲跪下
“寶貝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別走我哪裏不好，我以後一定改我錯得太離譜了，你原諒我吧我以後不會了你別走好不好”
林聰緊緊抱住她，身上冷得發顫，裹身的被子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
“阿芳我的寶貝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說過，等你成年了有身份證了，我們就去打結婚證的我是真心愛你的我現在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你狠心拋棄我嗎不要啊阿芳，我求求你了我改，我一定改的”
程天芳畢竟年輕，被他這麼一哭一跪一求，不自覺就心軟了。
“你你真的會改嗎”
“會”林聰立刻舉起三隻手指，發誓般噼裏啪啦說了一通冠冕堂皇文縐縐的話。
程天芳聽不大懂，但見他態度大變，不似以前那麼趾高氣揚，理所當然，願意跪自己求自己，還口口聲聲說要改變，她隱約看到了一絲希望。
其實，她現在身上也沒錢，即便要回榮城去也沒錢買車票。
而且，她也沒臉回去了。她偷了家裏所有錢，還偷了嫂子的錢，跟一個男人跑了。
這事不管是在農村鄉下，還是在城裏，都是極丟臉丟人的事情。
除非這個男人娶她，還能讓她過上好日子，以後帶着她衣錦還鄉回去，不然她會被人一輩子看不起，指指點點戳背脊。
她已經沒回頭路了
林聰見她鬆動，連忙扯走她手中的大紗袋，一手拉住她的手腕。
“咱們回家吧今天是除夕，咱們好好弄點兒東西喫，過個好年。”
程天芳眼睛紅紅的，麻木挪腳跟他走。
林聰將她帶回出租屋，轉身去把被子扯回來，然後將門關得緊緊的。
“阿芳，你渴了嗎我去煮水”
他匆匆走去竈臺那邊，抖着手點火。
“你放心，我答應你說要改，就一定會改的。天色已經晚了，咱們先把年過了，過幾天開年了，我就去賺錢”
程天芳木着臉，沉聲問“你能不去賭了能嗎”
“能當然能”林聰呵呵笑了，討好殷切般“我都聽你的。寶貝，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程天芳不怎麼相信，又問“等過了年，你就去找一份文員的工作賺錢，能不能做到”
“能”林聰點頭應聲。
程天芳暗自長長嘆了一口氣，疲倦閉上眼睛。
“最後一次機會”
林聰呵呵笑了，道“你放心吧等我賺了錢，就帶你去大酒店喫海鮮。這個除夕我還來不及賺錢，明年明年肯定會不一樣的”
程天芳沒再開口，裹着髒兮兮的破棉襖沒再動彈。
以前的每一個除夕夜，大哥都會陪着爸爸喝上一小杯酒，媽媽平常不敢買肉，過年纔會做上一鍋滷肉，香噴撲鼻。
去年大哥給了她五塊錢壓歲錢，她跑出去買了零嘴，剩下的買了紅色胭粉，塗在臉上紅嫩嫩，還特意跑去鎮裏拍照留念
她好冷好餓，她好想家，好想念爸媽和大哥。
她後悔了，很後悔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