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大殿裏雖然烘着炭火，人來人往的，並不暖和。再加上因爲國喪的原因，禁止屠宰，而且食素，今年的御膳都是清一色的素食，雖說御廚已經挖空心思，做得精緻，但是這麼大的宴席，基本都要提前準備，或蒸或滷，端到桌上一會兒就沒有了熱乎氣。
這宴席喫起來並沒有外間傳說的那樣令人垂涎欲滴。
冷清瑤有孕，按照冷清歡對於她的瞭解，應當十分春風得意，驕衿傲慢。可在今日的宴席之上，冷清瑤低垂着頭，靜默地坐在一旁，很沒有存在感。
反倒是皓王，得償所願，面對別人的恭賀，一一微笑頷首，心情十分不錯。
再就是那扎一諾，跟在軒王身邊，與軒王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反倒將軒王妃晾到一旁，視若無睹。
許多人都在暗中竊竊私語地議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看這幾個王府上的家務事就明白了。
明年今日，坐在王妃位置上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今日冷清瑤見到清歡也不似往日熱情，一直到宴席將散，兩人才有機會說話。冷清歡問起她的孕期反應，客氣地問候了兩句。
真的只是客氣，與冷清瑤相處，清歡覺得，還不如與楚若兮在一起輕鬆自在。
冷清瑤卻很明顯的，有戒備之心，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面上的笑也有點假。
“我很好，就是剛懷孕，胃口不是太好。我姨娘有點大驚小怪了。”
冷清歡看她的樣子，並沒有自討沒趣，多說什麼。請脈一事更是隻字未提。
“那你注意休息，平日裏千萬不要操勞。”
冷清瑤點頭，將手蜷縮進袖口裏，緊張的情緒舒緩了一點。
“謝謝大姐，我會的，府上有大夫，照顧得挺周到。”
皓王走過來，捉住冷清瑤的手，衝着冷清歡溫潤一笑：“還未當面謝過弟妹呢，青瑤有孕，還要多謝你的診治。”
冷清歡微微有點詫異：“皓王殿下您太客氣，這完全是青瑤自己的福氣。，”
“改日再專程請弟妹與三弟過府一敘，今日你二嫂有點勞累，身子頂不住，我們便先行告辭回府了。”
冷清歡點頭，目送二人與皓王妃離開大殿。皓王已經鬆開了冷清瑤的手，攬着皓王妃的纖腰，皓王妃偎在他的臂彎裏，看背影郎才女貌，十分恩愛。
冷清瑤低着頭尾隨身後，反倒像是個下人，格格不入。也難怪薛姨娘多心，覺得自家女兒受冷落。
綠蕪從身後走過來，將冷清瑤適才的反應看在眼裏，不屑地撇撇嘴。
“有身孕了就是不一樣，往日見了你姐姐長姐姐短，現在也不把你放在眼裏了。”
冷清歡笑笑：“是我自己多事了。”
綠蕪輕嗤：“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分明是對你生了提防。你就不該幫她治病！”
可事實上，自己真的沒有給她治病啊！怎麼不僅大家，就連皓王也這樣強調？
不過綠蕪說的有道理，皇家就是皇家，日後自己可不能再多此一舉。
宮宴結束得早，大家都惦記着回府祭祖，然後守歲。皇帝老爺子前腳離開，後面就都散場了。
麒王府裏。
這是冷清歡第一次與慕容麒一同守歲。
天降瑞雪，慕容麒陪着小云澈玩得開心，嘰嘰咯咯的，一直笑個不停，就像一隻小母雞。
府裏夥計丫鬟們今兒放出府去一大半，恩准回家與家人們團聚去了。
鳳蕾玉與天時、地利留在朝天闕。於副將今兒格外殷勤，態度也十分謙卑，一看就非奸即盜，有所圖謀。
一年到頭，忙忙碌碌，難得能有這樣安詳寧靜的氛圍，幾個人圍在一堆，閒聊這一年裏的細碎生活。
過了年，大家又都年長一歲。
鳳蕾玉身上的傷已經完全痊癒。小云澈一見到她，開心得不行，每日纏着她，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回江南。
明顯，她有點心不在焉，心裏牽掛着仇司少。唯恐他不懂飢添飯，寒添衣，對自己的傷勢漫不經心。
清歡已經答應她，等過了年，便差人送她回去。小女生的心思，她看得清清楚楚。
冷清歡前世是個孤兒，最是羨慕別人家逢年過節團團圍坐在一起包餃子。一邊忙碌，一邊說笑，充滿着家的味道。
這幾年在江南，入鄉隨俗，過年喫湯圓，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這是她在麒王府過的第一個年，命廚子準備好菜餡兒，便挽起袖子親自上陣了。
白菜餡兒，加點豆腐乾，粉條，小嫩蔥，剁得細細碎碎，澆上香噴噴的香油，聞起來也香。
素餡很考驗手藝，冷清歡包出來的餃子全都奇形怪狀。手上面和餡兒混做一處，十分熱鬧。
地利雖說是南方人，但是卻精於廚道，手藝最好，翹着蘭花指包出來的餃子各個挺着小肚子，白生生，胖滾滾，瞧着就有胃口。
冷清歡扭臉瞅地利，還有鞍前馬後地跟在她屁股後面轉悠的於副將，就跟垂涎小母雞的老狐狸似的。這個以前對女人避之不及的老男人春心復萌了。
對於於副將，有點不爲人知的過往，喫過女人的虧，往日裏喜歡跟府裏小丫頭們耍嘴皮子，但是從來不敢動真格的。這一次，瞅着有點眉目。
他比地利要大上十多歲，從河東回來之後，就喜歡天天在地利跟前屁顛屁顛地轉悠。地利沒給過他好臉，經常呼來喝去的。
背地裏，府上侍衛沒少起鬨。
年齡雖說不是很般配，但他堂堂一個副將，地利也算是高攀。
冷清歡找出一粒金豆子，洗乾淨之後包進餃子裏：“除夕夜的福餃子，誰喫到了誰有福氣。”
於副將調侃：“王妃娘娘這是擔心自己包的餃子太難看，到時候全都剩下來沒人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
天時、地利抿着嘴笑。
冷清歡斜睨二人一眼：“你們若是都嫌棄，那就端出去給門口的侍衛們喫。誰喫到了，我就把地利嫁給他。”
於副將頓時急眼了：“大過年的，王妃娘娘你這是挑事兒！就不怕他們爲了喫個餃子打起來？”
一句話將地利臊得滿臉通紅，一擰身子出去了。
冷清歡將包好的餃子擱在蓋簾上，拍拍手，十分得意：“誰打贏了算誰的！各憑本事。”
於副將一圈圈地轉，心裏很不服氣。
院子裏，小云澈興奮地喊清歡出去玩雪。
清歡轉身的功夫，於副將就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將餃子偷了，把餡和金豆子擠出來，重新包了一個，做好記號，擱在了地利包好的餃子蓋簾上。
今兒就算是撐死，這個餃子別人也休想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