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就在這裏,你還不信?”
皇帝老爺子見清歡沉默不言,語氣有點沉。
“清歡不是不信,就是擔心這背後還有什麼隱藏的陰謀而已。”
“這那扎一諾,朕是不打算留了。鴆酒也已經備好。”
清歡一怔:“大哥身上的巫蠱之術還沒有徹底清除呢!”
“那扎一諾說,破解這巫蠱之術的方法,她只跟你一人交代。所以,朕命你立刻去一趟刑部,問清這巫蠱之術的破解之法,然後,將鴆酒賜給她。”
讓自己去當劊子手?
雖說清歡跟那扎一諾有過節,當初她對於長安子民所犯下的罪行也罪無可恕,死不足惜,但是讓自己去送那扎一諾上路,好傢伙,這樣對待一個孕婦好嗎?這胎教有點血腥啊。
清歡還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下:“現在就立即賜死嗎?難道不需要跟南詔交涉?”
“朕上次已經饒恕過那扎一諾一次,難道還會有第二次?她竟敢刺殺朕,原本就是死罪,她南詔敢說一個不字嗎?你這是不想去?”
的確是不想,但是不敢說。
老爺子將擬好的聖旨丟給她,沒好氣地隨口道:“見機行事。”
清歡認命地領旨,然後愁眉苦臉地出了衍慶宮。
慕容麒領着雲澈過來,詢問她究竟何事,老爺子還這樣神祕。
清歡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慕容麒也沉默了半晌。他同樣覺得,這件事情內有蹊蹺,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這樣簡單。可是那扎一諾怎麼就乖乖地認罪了呢?
“我們在這裏猜測也沒有用,既然那扎一諾指名道姓說要見你,想必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說。索性你就過去問個清楚。
假如真的像是她供詞裏所言,那麼沒有什麼好說的,肯定是要賜死。假如另有隱情,再見機行事也不晚。”
如今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
天牢之地,不適合雲澈前去,二人將雲澈丟給惠妃,出宮上了馬車,直奔刑部天牢。
到了刑部之後,清歡跟慕容麒約定,讓他在外面馬車上候着,若是有事,只管叫人出來知會一聲。
一下馬車,天牢裏的獄卒們早就呼啦啦跪了一地,迎接這位老熟人。
她沒有想到,清驕竟然也在。
他說他是奉邢尚書之命前來送鴆酒的。刑部也剛剛接到旨意。
新上任的司獄姓魏,乃是邢尚書一手提拔起來的,可以說是心腹。殷勤地迎着清歡,帶着她進入關押那扎一諾的牢房。
清歡朝着牢房裏望過去,不由就是大喫一驚。
牢房裏,那扎一諾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蜷縮在乾草之上,蓬頭垢面,顯而易見,這兩三日裏,究竟受了多大的折磨。
一個身嬌體軟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承受得了這樣的嚴刑拷打?難怪她會這樣痛快地招認。
刑部裏的大刑慘絕人寰,不死也要活剝一層皮,還不如來一個痛快的。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清歡望着受盡折磨的那扎一諾,也覺得可憐。
除去豫州之災,委實可恨,這位南詔公主爲了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哥哥,不畏艱難,遍尋名醫,最終卻被南詔無情拋棄,落得今日悽慘下場。
“那扎一諾!”她出聲喊了三四遍,那扎一諾方纔艱難地擡起頭來。
一張臉,面色慘白,上面還帶着已經凝固的血痂。
她呆呆地盯着冷清歡看了很久,方纔凝聚起目光,艱難地扯扯脣角:“你終於來了。”
清歡覺得,即便自己沒有送來這杯鴆酒,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打開牢門。”她扭臉吩咐新來的魏司獄。
“此人很危險,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多半都是裝的,爲了王妃娘娘安全考慮,這牢房的門還是不開爲好。”
“打開。”清歡再次堅持。
司獄只能將鎖打開,放清歡進了牢房,他還亦步亦趨地跟着。
清歡眸光閃了閃,心知肚明,這新提拔起來的司獄,肯定就是得邢尚書授意,他是在不放心什麼?
“皇上讓我來送你一程。”
她淡淡地道:“皇上說,醫治軒王的方子你只肯告訴我。”
那扎一諾點頭:“別人不配。”
清歡皺眉望着她,轉身吩咐身後的司獄:“去打一盆溫水過來。皇上說了,她即便十惡不赦,好歹也是南詔公主,讓她走得體面一些。”
司獄不敢違逆,轉身就出去了。
清歡上前彎身,不自覺地,就將指尖搭在了那扎一諾的脈搏之上。
那扎一諾並沒有拒絕,安靜地望着她。
清歡大喫一驚。因爲,她的脈象很亂,很奇怪,裏面就像是有什麼活的東西在跳躍,跳得十分歡快。
這壓根就不是外傷虛弱之症。
那扎一諾喫力地環顧四周,見沒有第三個人在,方纔壓低了聲音:“應當看出來了吧,我中了蠱毒。”
清歡更加詫異,那扎一諾自己就是蠱毒高手,還有誰竟然班門弄斧,給她下蠱毒,並且得手呢?
“是誰?
“還能有誰?我想你自己應當心知肚明。”
清歡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扎一諾費力地掙扎着,翻了一個身,使自己與她說話時,不至於太費力。
“上次是誰利用蠱蟲殺了漠北俘虜,自然就是誰下的手!”
“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那扎一諾輕輕搖頭:“我雖然見過,卻不知道她的身份。”
清歡頓時呼吸都緊張起來:“是男是女?什麼樣子?”
那扎一諾“呵呵”地笑:“若非我說只有你冷清歡過來,我纔會告訴你,清除軒王體內蠱蟲的辦法,你是不是還不屑於過來?”
清歡一怔,聽身後腳步聲響,竟然是司獄去而復返。那扎一諾明顯是說給別人聽,他這速度可真夠快的。
清歡也冷聲道:“你我之間早就勢同水火,你有今日落魄下場,即便你不叫我來,我也是要過來瞧瞧,知己難尋,對手難逢,送你一程也是應當。。”
魏司獄端着水盆進來,擱在地上。
清歡將帕子擱在水盆裏打溼,然後扭臉瞅了司獄一眼:“我要給公主清理身上的傷口,難道你也要在這眼巴巴地瞅着?”
司獄瞧一眼滿身血跡的那扎一諾,低垂着頭,退了出去。
牢房裏重新剩了兩人。
“我知道,這個刑部的人有問題,所以,我什麼也不能招,即便是申辯也於事無補。而我在長安除了軒王,沒有一個知己朋友。沒想到,最後想要活命,還是要靠你冷清歡。”
清歡默了默:“我來,是賜死的,毒酒就在外面。”
那扎一諾面上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不過是淡然一笑:“難道你就不想聽聽,我究竟爲什麼要嫁入軒王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