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貼着衚衕雜亂潮溼的牆根緩緩行走着。好久都沒有出門散步了,秦言歸那張有些發白,帶着些菜色的臉龐混在人羣中顯得有些突兀。
二人間良久無話。
這趟散步因爲張福順的一席話,莫名地低落了下來。
祁敘的死着實是太過突然,雖然出於對生命的尊重,秦言歸仍不由得有些心生悲涼之意,不過這個世界裏的祁敘畢竟還是個惡人,少了他便等於少了一個巨大的危險,若是這麼理智地想着,心裏也着實是輕鬆了不少。
只是這顏禮娘,自小身世坎坷,又因爲祁敘那句“還他自由之身”的話心甘情願地受他擺佈,最終卻仍是慘遭戲弄。秦言歸的戲途是經她手裏毀的,他固然恨這個女人,固然無法原諒她,但她這多舛的命運卻又讓他多少有點同情。
唉,罷了。
回了家,兩人簡單用了飯,便也到了該入睡的點鐘,更了衣上炕縮在一團破破爛爛的被褥裏,蓋上自己的大衫,他們便將在這貧瘠的環境裏手腳被凍得僵硬麻木地睡去。
在平日裏,這對於兩個疲勞的人來說本是件不難的事情。但不知爲何,今天的秦言歸心裏好像堵了塊兒什麼似的,怎麼也沉不下心來睡覺。聽着身邊蘇佑安綿綿長長的呼吸,秦言歸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對方被自己的動靜驚擾起來,知道自己心裏有事兒睡不着。
他的眼前是一片死水般毫無波瀾的黑暗。
秦言歸仰躺着,便就這樣對這片死寂的黑髮起了呆來。黑夜裏人的大腦似乎分外靈活,不一會兒便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把自己的一生——從開始記事兒的三歲那年被橘子酸得哇哇大哭直到二十五歲這一年的某個倒黴午後趴在桌子上睡着——都回憶了個遍後,又開始思考這個躺在他身邊的男人。
昨天的這個時候,他在哪裏呢?
毫無疑問,蘇佑安完全沒有把那件事告訴他的意圖。想到這裏,秦言歸由不得無奈地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卻仍然想不出來他夜半三更地出去到底要幹什麼。
他秦言歸不是什麼聽別人兩句好話就對人家死心塌地的笨蛋,因此他並不會爲了蘇佑安那句“換你一世長寧”的話、以及它帶來的一時的感動,就放棄對於真相的追尋。祁敘一死,這個世界本就不甚清晰的主線此刻更是撲朔迷離了起來,秦言歸現在嚴重懷疑蘇佑安這件瞞着他的事情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他必須要知曉,才能保證自己完成任務,或者……至少要明明白白地死去吧。
現在……難道只剩下“跟蹤”這一個方法了嗎?
想到這裏,又下了決心,秦言歸竟然莫名地安下了心來。他翻過身,想着明天晚上的計劃,不一會兒就睡去了。
烏雲許是挪移了腳步,一片清冷的月光灑進了這間腐朽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