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齊相信他個鬼。
以蕭天齊的聽力，整個遠東大酒店展廳裏裏外外的動靜，他想聽就能盡數聽個清清楚楚。
章瞭被陶志明接着出電梯的動靜，以及他們倆在展廳門外面小聲嘀嘀咕咕的話語，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更何況，章瞭如果真是來遲一步，剛纔會是先給錢富強下馬威，給錢朋飛打電話嗎？
還有，章瞭給錢朋飛打電話說的那些，夾雜着冷嘲熱諷，當蕭天齊不會聽人講話嗎？
“你很聰明，但有時候聰明用錯了地方。”
蕭天齊摸出一支菸叼在嘴邊，等黃小蒙極有眼力見的搶在章瞭前面給他點上，他才繼續說道：
“那就繼續你的表演好了。”
章瞭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冷汗悄無聲息的浸透了他的後背。
蕭天齊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如何不心驚？
只是，事已至此，唯一的辦法就是咬緊牙關死不承認。
但願蕭天齊能大人大量，不跟他一般見識……
不過一刻鐘，一路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的錢朋飛終於趕到了遠東大酒店。
這一路，他心裏始終抱着一絲絲的幻想，幻想章瞭不過是拿蕭天齊來嚇唬他，讓他出糗。
他知道這種幻想十分的不切實際，但如果沒有這麼一絲幻想，他沒等着趕到現場，整個人就會崩潰掉。
但是……
坐在展廳之中的那個人，換了髮型換了服裝，甚至嘴脣上還多了一瞥鬍子，但不管怎麼換，不管怎麼喬裝，都不會改變他的身份！
看到他，錢朋飛腳底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直接摔在地上。
“爸，你小心點！這兒地面太滑了一些！”
錢富強趕緊上前一步扶住錢朋飛，告狀說：
“爸，章叔叔請來的一個賓客居然敢當衆打我，居然還要我給他一個解釋，實在是太不像話了！爸你好好……”
但沒等他說完，錢朋飛已經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怒喝道：
“混賬東西！一點規矩都不懂，自己做錯事還在狡辯！”
這一巴掌，打得結結實實，大家眼睜睜的看着一顆大門牙從錢富強的嘴裏橫飛出去，嘴裏噴出的血跡在地上灑出一條直線。
“爸，你……”
錢富強被打傻了，捂着自己的嘴巴瞠目結舌的看着錢朋飛，深刻懷疑自己老爸是不是喫錯了藥。
圍觀衆們眼見情景，也大感意外。
要知道，錢朋飛在省城可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不管他兒子錢富強惹了什麼禍，到錢朋飛那兒都是對方的不對，說來說去說到最後，還能說得讓別人主動道歉。
當然了，絕大多數時候，錢朋飛根本就不會說，他有的是辦法幫錢富強擺平一切的麻煩。
正因爲有他這樣的爸爸，才把錢富強嬌慣的如此無法無天，什麼都敢做，對誰都敢鬧。
不過，在場的圍觀衆們還沒傻到直接認定錢朋飛這是在教訓錢富強。
恰恰相反，大家更認爲錢朋飛這是故作姿態，先把錢富強擺到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的位置上，然後再去詰責章瞭。
要知道，章瞭不是好惹的，錢朋飛也不是什麼善茬，這兩位來來回回鬥了那麼多年，身上都是各種小心眼，一言一行可能都有不爲人知的深意。
難不成錢朋飛想要先給錢富強找回場子，再去找章瞭的茬兒？
“錢朋飛果然不愧是狠角色，至少換了我，不可能當衆把自己兒子的牙齒都打掉。”
“心狠手辣！錢朋飛何等人物，他心裏在琢磨什麼，我們這種凡人怎麼可能猜透啊！”
“錢總跟章總一樣都是海歸出身，白手起家，不過十幾年功夫就把家業置辦那麼大，哪會是好相與的？說不準這一切都在他計算之中，不單單要找回場子，還要調過頭來，讓章總給他道歉……”
各種猜測在展廳之中那些圍觀衆們的心頭徘徊，在竊竊私語之間傳遞。
然而錢朋飛來到蕭天齊的面前，然後深深彎下了腰。
下一刻，他顫聲說道：
“先生，實在對不起，犬子無禮，得罪了您，我……我代他向您道歉，對不起……”
說完這句話，錢朋飛向着蕭天齊深深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整個展廳瞬間一靜，不知道多少眼珠子差點沒從眼眶裏瞪出來，也不知道多少下巴在這一刻全都摔碎了。
“這是什麼情況？錢朋飛竟然主動道歉？還是九十度鞠躬道歉？”
“臥槽！誰來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夢？我怎麼看到錢朋飛主動彎腰道歉了呢？”
“原來錢朋飛剛纔打錢富強不是故作姿態，他是害怕的呀！他害怕那個青年？”
無數的竊竊私語在展廳之中響起，哪怕是再冷靜的人在這一刻，也都有點好奇心氾濫起來。
那個青年，究竟是什麼人？
省城上層，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之外，白手起家的商界巨頭寥寥無幾，章瞭也好，錢朋飛也好，都是其中的翹楚。
混跡省城上層的人，在他們兩位面前，無一不得低下高貴的頭顱。
可現在，錢朋飛居然在蕭天齊的面前彎下了腰身。
卻聽蕭天齊緩緩開口說道：
“錢朋飛，昨天晚上你兒子就找過我，要我給他跪下磕頭道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沒有跟他一般見識，沒想到他今天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什麼？”
錢朋飛渾身一顫，豆大的汗珠瞬間沿着額頭滾落，在下巴上匯聚成流。
錢富強這個畜生，究竟都幹了什麼，居然衝撞了蕭天齊不止一次！
明明人家已經給了面子，高擡貴手，他怎麼就不知道收斂收斂？
“對不起！先生，犬子做的不對，都是我錢朋飛教子無方！”
錢朋飛顫聲說道：
“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教育他，我一定讓他好好改正錯誤，好好做人！”
“爸，你是不是糊塗了？”
錢富強吐了一口血水，回到他身邊，不服氣的說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是他打了我！你給他道什麼歉？抓點緊幫我找回場子啊！”
他從沒見錢朋飛這般低聲下氣的求過人，心裏頗感不爽。
在省城，錢家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什麼人不敢收拾，什麼人又不能收拾？
說句不好聽的，像是蕭天齊這樣的外地人，就算是找個地方直接把他活埋了，還能有人找到錢家的麻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