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鋮沉默了下來。

    謝安鬆開了樂樂的手,猛地轉過身來,狠話涌到嘴邊,差一點就蹦出來了,但他看見了爹地鬢邊的那一抹銀白,他忽然說不出口了。

    記憶中,爹地一直都是意氣風發,高貴逼人的模樣,從未見過這樣的滄桑和落寞。

    再大的怨氣,忽然都消失了。

    謝安攥緊拳頭,眼睛慢慢變紅,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道:“我告訴樂樂,媽咪去了很遠的地方,她會回來的。”

    謝池鋮的心一緊,視線落在了牀上的樂樂身上。

    “對不起。”

    謝池鋮說出了這三個字。

    謝安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他再也強撐不住,直接撲到了爹地腿上,抓着他的手,嗚咽的喊着:“我該怎麼騙她,爹地......媽咪會回來的對嗎?她沒有死......媽咪不會死的......”

    謝池鋮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腦袋上,輕輕的摸了摸。

    “對,她沒有死。”

    這句話,像是在對他說的,也像是告訴自己的。

    謝安一直強忍了這麼久的眼淚終於崩塌了,他不敢吵醒妹妹,用力的將自己的聲音給收着了,只是那落下的眼淚滾燙的滴在謝池鋮的手心上。

    半響,他低低的說道:“你可以哭出來,你不需要這麼堅強。”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開關,謝安的聲音再也忍不住了。

    他哭得臉都花了,他以爲自己會快點長大,就可以保護媽咪了,卻沒有想到,媽咪沒有等到他長大就撒手離開了。

    他應該怨恨他爹地的,是爹地沒有照顧好媽咪,他應該恨他的,但他恨不起來。

    謝安沒辦法欺騙自己,他清楚的知道爹地自從得知媽咪的死訊後幾乎沒有休息過,家裏隨處可見的便是香菸的灰燼,空了的酒瓶。

    以及爹地時常落寞的身影。

    謝安知道,爹地是罪人,就連爹地自己也清楚,爹地懲罰了很多人,也在懲罰自己。

    謝安就連恨爹地都做不到,因爲......爹地的痛苦,比他們所有人都要深。

    哭聲一點點的變大,此刻的謝安終於泄露了還是個孩子的脆弱。

    謝池鋮靜靜的摸着他的頭,沒有答話,直至謝安苦累了,睡着了,便將他抱起來,放在了另一個房間去。

    樂樂病倒了,小安睡着了,兩個孩子在睡夢中都在喊着媽咪。

    謝池鋮恍惚了,他哆嗦着手指拿出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他苦笑了一聲,眼神茫然了一瞬。

    隨後,他穿上了外套,拒絕了任何人的陪同,自己一個人上了山。

    夜路很黑,黯淡的月光照在林間,耳邊安靜的連蟲鳴鳥叫聲都絕跡了。

    一道頎長的身影一步步的走向了那座墓碑。

    謝池鋮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上來,只知道,他想看看她,哪怕只是她的墓。

    寒風打在臉上颳得生疼,他穿的並不厚,臉已經被凍僵了,仍舊俊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慢慢的,他終於快要走到了,卻在擡眼間,看見了一道秀麗的身影立在墓碑前。

    那身影,熟悉的叫人心疼。

    謝池鋮那顆停止跳動的心臟驟然被注射了活力,幾乎快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