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心站在陽臺上,眺望遠方,初冬時節,空氣中泛着絲絲寒意,枝頭光禿禿的,一片蕭條和荒涼。
良久,她緊了緊身上的呢子大衣。
手機忽然響。
葉傾心回神,黑白分明的眼睛裏迸發出光亮,待看清來電顯示,那抹光亮又悄悄黯然。
“索索。”接了電話,她先開口。
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葉傾心跟景博淵沒有什麼聯繫,好多次景老夫人叫葉傾心去老宅喫飯,葉傾心都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推脫,景博淵又忽然變得無比忙碌,幾乎不着家,饒是神經粗大成景索索那樣,也察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
或許不僅僅是景索索,景家那邊也一定察覺到了什麼。
近期,景老夫人沒再讓葉傾心去老宅喫飯。
“心心,今天我生日,你們是不是都忘了?都沒有打電話給我說生日快樂。”景索索的聲音帶着怨懟。
葉傾心微笑,“抱歉啊,生日快樂。”
景索索撇嘴道:“沒誠意,我在半島酒店定了包廂辦派對,六點開始,你要帶着禮物來哦。”
第一次聽到讓人帶着禮物上門的,葉傾心不由得失笑,說:“好,一定。”
掛了電話,正坐在電腦前擺弄電腦的竇薇兒也接到了電話,接完電話,竇薇兒問葉傾心,“索索晚上六點的生日派對,你去不去?”
葉傾心走進室內,“去吧。”
竇薇兒十指在電腦上鍵盤上飛快地敲擊着,嘴裏道:“那好吧,等我三分鐘。”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去商場各自買了禮物,趕到半島酒店還不到六點。
包廂裏已經有不少人在,都是年輕男女,個個穿着不凡,頭頂水晶燈璀璨,照得包廂裏珠光寶氣的。
葉傾心和竇薇兒送上自己的禮物,然後找了個角落坐下,喝着侍者送上的香檳。
“富家女就是富家女,小小的生日派對來的都是名人,你看那個穿駝色羊絨大衣的,是個小有名氣的主持人,還有那個……”
竇薇兒邊說邊咋舌。
葉傾心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一杯接着一杯喝香檳。
竇薇兒轉頭瞧見葉傾心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嘆口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跟景大老闆究竟怎麼回事?你們本來不挺好的嗎?怎麼忽然就這樣了?是不是因爲流產的事?”
包廂裏的人三五成羣地聊着天,聲音不吵鬧卻也不小,竇薇兒壓低着聲音,倒也不怕誰聽了去。
葉傾心看了竇薇兒一眼。
這樣的問題竇薇兒問了不下十遍。
她不答反問:“你跟賀際帆怎麼樣了?”
竇薇兒咂了口香檳,笑道:“還能怎麼樣?就那樣唄。”
葉傾心看她一副得過且過的態度,真心勸道:“你該爲將來想想。”
竇薇兒笑:“什麼將來呢?賀際帆雖然知道時影背叛了他,可她肚子裏的孩子終究是賀家的骨肉,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時影徹底斷了關係,你要我想什麼呢?想着等時影的孩子生下來,我給它當後媽?別開玩笑了,那還不如現在這樣,再說,賀際帆那個媽可不是省油的燈,我要真的對賀際帆上了心,以後豈不是要日日面對那個老巫婆?”
“還有賀依依,我前段時間才發現賀依依居然是賀際帆的親妹妹,我去!這關係,絕了!”
說着,竇薇兒‘哎?’了一聲,“說你的事,怎麼又變成說我的事了?”
“你跟景大老闆究竟怎麼回事?我看你也不像是不在意他了,爲什麼要分手呢?”
葉傾心剛張嘴想要說什麼,景索索招呼衆人派對開始。
喝了酒,切了蛋糕,打了一陣蛋糕仗,氣氛漸漸嗨起來,葉傾心站在角落,看着不管什麼身份年齡的人在這一刻都像個不服輸的小孩一樣,用手裏的蛋糕去荼毒別人的臉蛋,嘴邊笑得異常燦爛,心裏空蕩蕩的,好似所有的煩惱都在這一刻遠離。
景索索豪氣萬丈地坐在壽星的位置上,大聲道:“大家想喝什麼酒儘管吩咐服務員拿,別客氣,這頓記在大哥賬上,不用擔心我付不起錢。”
底下一陣歡呼,有人直接道:“開兩瓶羅曼尼康帝。”
又有人道:“兩瓶哪夠?搬一箱過來,大老闆買單,大家都別客氣。”
“這些人真是不是自己錢一點不心疼,我在網上看到羅曼尼康帝一瓶就得十幾萬,真是一羣敗家玩意兒。”竇薇兒撇嘴道,旋即又有些興奮,“我等會也要嚐嚐這十幾萬的紅酒跟幾百塊的紅酒有什麼不一樣……”
葉傾心沒說什麼,只道:“我去下洗手間。”
“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從熱鬧的包廂裏出來,葉傾心耳根變得異常安靜。
靠着門板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擡腳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下一瞬她忽地怔住。
不遠處,服務員站在門口,朝着門內恭敬地做着‘請’的手勢,門口,一行商務人士邊說着什麼邊走進包廂。
領頭的是兩個男人。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一個三十多歲青年男人。
葉傾心的目光定格在那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人身上,眼眶不知怎麼有些發熱。
男人西裝革履,每一粒鈕釦都一絲不苟地繫緊,頭髮一絲不亂地向後梳着,五官立體,輪廓深邃,高大挺拔,闊別一月有餘,他似乎瘦了些,面部線條更顯深刻冷峻,氣場與氣勢更加強大,氣質越發沉穩。
似有所感,他轉頭看過來,深邃的視線淡淡地在葉傾心的臉上一掃而過,旋即收回目光,和旁邊的人一塊進了包廂。
宛如,一個陌生人。
葉傾心杵在原地愣了許久,回神之後發覺掌心生疼,擡手一看,每隻手掌都有四個整齊排列的月牙形指甲痕。
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擡腳走向衛生間,經過景博淵所在的包廂,門板隔音很好,外面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衛生間裏。
葉傾心從格子間出來,站在盥洗臺的鏡子前,定定地凝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覺得自己那張臉有些陌生。
當年和溫澤閆分手,她也覺得難受,但遠不及現在這般深刻。
或許當年她還小,不懂什麼是愛,所以她和溫澤閆之間的感情並非愛情,只是相處時間久了生出的親情。
又或許,是她和溫澤閆的關係止乎於禮,遠沒有現在和景博淵的關係這樣親密。
有人說,女人最難忘記將自己從女孩變成女人的那個男人。
景博淵於她而言,也許便是。
張愛玲也曾說,通往女人靈魂的甬道是陰道。
那個男人,早已將自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葉傾心回神,鞠了捧冷水搓了把臉,冰冷的水溫刺激着她的大腦,讓她的神智漸漸恢復清明。
從衛生間出來,她的目光忽地觸及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剛剛冷靜下來的情緒,再次起伏。
景博淵站在衛生間對面,一手抄在褲兜裏,一手夾着燃燒着的香菸,深邃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葉傾心的臉上。
那模樣,似是在等她。
------題外話------
有二更。
某瑤頂鍋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