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威的新能源產業園建在淮明鎮的工業園區,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現代化的廠房建設,許多高聳的煙囪滾滾冒着或白或黑的濃煙。
此時已經過了上班高峯期,車道兩邊零星有幾個騎車上班的工人,車道上的車也十分稀少,道路寬闊,葉傾心心繫景博淵,車速依舊很快,爲防旁邊的行人突然過馬路,她一直鳴笛示警。
卻在這時,原本貼着綠化帶正常行走的一個女人,回頭看了眼葉傾心的車,在葉傾心的車快要從她身邊越過去,她忽地轉身朝馬路中間跑!
葉傾心眼眸一瞠,倉促之下急踩剎車,身子在慣性作用下狠狠往前一栽,腦袋重重撞在方向盤上。
車外。
叱——!
尖銳的緊急剎車聲響徹雲霄。
同時。
嘭——!
一聲巨大的撞擊聲。
葉傾心腦袋頓時懵掉,腹部的絞痛再次襲來,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周遭猛然響起一陣驚恐的尖叫。
片刻之後,她漸漸反應過來,距離車子大約三四米的正前方,一個人像破布袋躺在那裏,一隻胳膊和一條腿弧度詭異地彎曲着,鮮血從那人身上蔓延出來,迅速灘成一片。
葉傾心腦子‘嗡’地炸了一下。
行人尖叫過後陷入短暫的詭異的安靜。
路邊幾個騎車上班的行人圍過來,有人打電話報警,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
葉傾心臉色慘白地坐在駕駛室,雙手握住方向盤,望向那灘鮮紅,一時震驚得忘了反應,直到有人來敲她的車門,她纔回神,顫抖着手打開車門下車。
敲車門的人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聽不清楚,踩着積水往前走了幾步,看清被撞的那人的慘烈形狀,她腹部的疼似乎轉移到了胃裏,痛得她的胃一陣翻江倒海,扶着路燈杆嘔吐起來,煞白的臉上有汗滴落。
“真慘,恐怕是活不了了吧?”
“只怕是活不了了,救護車從醫院過來最少半小時,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氣。”
“哎,你們可別亂動,都吐血了,可見內傷不輕,萬一你動了,這人死了沒準還要在你頭上記一筆。”
葉傾心漸漸能聽見周圍人的議論,那些人看向死者的眼神充滿同情,看向她的眼神更是憐憫。
凡是,跟人命扯上關係,就小不了。
葉傾心手指有些抖,從褲口袋掏出手機,她到底才二十二歲,又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她想打電話給陳霆,陳霆一定知道。
周圍的人見她這麼一年輕的小姑娘,把人撞成這樣居然沒有嚇得崩潰到大哭大叫,居然還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倒是多看了她兩眼。
手機亮起來的瞬間,葉傾心看見十多條景博淵的來電。
她的眼淚頓時奪眶而出。
他沒事。
這個認知帶來的欣喜和慶幸,隱隱蓋過了車禍帶來的緊張和恐懼。
她抹了把眼淚,正要回撥過去,景博淵的電話再次打進來,沒有鈴聲,如果不是看着屏幕,根本就發現不了有電話進來。
恍惚間,葉傾心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給手機調了靜音,或者是不小心碰得靜了音,觸屏手機就是這點不好。
熟悉的男音,讓葉傾心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但旋即,目光觸及到躺在不遠處的傷者,另一層緊張和害怕襲上心頭。
開口的聲音不可抑制地帶上顫抖:“博淵,我、我撞人了,那個人……”
“你沒事吧?”景博淵不等她把話說完,突地開腔問了一句。
“我沒事。”葉傾心一顆心在微微發抖,出於人規避風險的本能,她很想逃離此地,逃離與這件事的干係。
可是她不能,她若是逃了,就是肇事逃逸,罪加一等。
“心心,別害怕,你把位置發給我,我馬上就到,事情我會處理,一定不會讓你有事。”景博淵低沉的嗓音說着安慰的話,“心心聽話,先把地址發給我。”
男人沉篤的聲音,奇異地安撫了葉傾心忐忑不安的心。
葉傾心用微信把位置發到景博淵手機裏。
初秋的風夾帶着雨後的涼意,吹在她潮溼的衣服上,讓她一陣顫慄。
時間離車禍發生只過去十分鐘時間,葉傾心覺得似乎已經過去很長時間。
被撞的那人臉上都是血跡,看不清長相,只能從身形、衣着和燙染過的頭髮上辨別出應該是個年輕女孩。
圍觀的人有幾個穿某鋼鐵廠工作服的年輕男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拿手機錄像,被撞的人躺在泥水之中,血還在往外冒,沒人敢動她一下,她現在就是一隻破碎的娃娃,可能一碰,就支離破碎。
葉傾心看着,胃裏再次痛得翻滾起來,她忍着彎腰嘔吐的衝動,白着臉把視線落向別處。
她沒有去阻止那些人錄像,知道那些人不會聽她的。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路虎徐徐在葉傾心車後停下。
景博淵下車之後大步朝葉傾心走過來。
他從昨晚一直忙到現在,好不容易得了空,擔心葉傾心着急,他想給她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關機了,他插上電源,立刻開機撥打葉傾心的電話,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打電話到雁棲湖莊園,才知道葉傾心已經獨自駕車離開。
他將剩下的事情交給羅封處理,自己駕車準備回去,一邊開車一邊繼續撥打葉傾心的電話,開出好長一段距離之後,葉傾心終於接電話,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她錯過了。
得知她出車禍撞了人,心知她一定嚇壞了,他馬不停蹄又往回趕。
葉傾心看見他,鼻樑一酸,跑過去一頭撲進他懷裏,用力抱住他的腰。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葉傾心看見他的一瞬間,莫大的安全感從心底生出來。
景博淵將要說出口的安慰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又咽下去,眉頭微微一緊,旋即像是明白了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眉宇舒展開。
他先是脫下西裝裹在葉傾心單薄的身上,然後視線穿過人縫看向被撞的那個女人,嚴肅深沉的目光中透着不着痕跡的思量和謀算,開腔的語氣卻異常溫和,“不好好待在莊園裏,跑出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