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返虛 >第九十章:王者
    王城

    靈婺園,弦不樾閒來興起,取硃筆飽蘸墨汁,捻袖徐徐書寫。

    自絃歌月完好無缺回來,連着他心中數日的憋悶都一掃而空。

    百里家的囂張並非一朝一夕,然因爲司幽的緣故,縱爲王者,有些時候他亦需要仰人鼻息。

    但,他沒料到百里流年會如此不給情面,完全不顧君臣之義,對小兒子狠下毒手,更有甚者,竟欲除之。

    然王城之內,臣民多爲普通仙者,一旦惹怒百里家,恐其身後的百里氏發難。

    故,明知兒子被打傷。作爲父親,他卻發作不得。相反,當百里流年闖到寶德殿問責時,還需強顏歡笑,再三賠禮說項。

    這才把來勢洶洶的百里家打發走,然人雖走,氣還在。

    兒子一天不回,他便一天憋悶。

    直到昨兒見到兒子無恙,日夜懸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至少,從百里流年的話中,他可以得知兒子傷的不輕。如今人沒事兒,那代表的自然是有人出手搭救。

    而在維葉谷受傷,出手的更是不作他想。

    如果能以一次險試,和拂清風搭上關係,那麼此回再重的傷,他也值得。

    若能拉此人入局,則不懼百里家矣……

    正寫着,忽然門外侍衛匆忙入內,作禮道:“王,秋水掌門派人送來一封信。”

    “什麼信?你念來聽聽。”他心情很好,連帶着筆下的字都是筆筆飛動,神采飛揚。

    又蘸了蘸墨,在硯臺邊上稍撇,準備繼續寫。

    侍衛見他不擡頭,只好從其令,拆信一一讀給他聽。

    倏然,弦不樾手中的硃筆“啪”斷成兩節,筆頭在潔白的紙張澆出大片墨跡。

    在看他寫的:

    一筆春秋,道盡多少興亡。

    十思冬夏,難描萬里河山。

    “王?”侍衛惶恐的看了眼,深懼自己會不會因此丟了性命。

    弦不樾回過神,看着斷筆道:“速去請文宰。”

    “是。”

    侍衛剛應下,門口即傳來少真無一的聲音:“不用了,臣已不請自來,還請主上恕臣擅闖之罪。”

    “愛卿?”弦不樾面露喜色,對侍衛道:“下去吧。”

    “遵命。”侍衛給少真無一行了禮,兩人錯身而過。

    少真無一擡腳邁過門檻,道:“臣得到消息,毒門毒千手身死,其手中的九練飛蝗失控暴走,致使同行數百仙者斃命。

    而現在遇難者的同門上毒門聲討說法,不知何故,毒門扈西河竟然勸服了不少仙者同往魔界百妙峯。

    眼下,恐已至魔界。

    如此,維持已久的兩境和平,恐將被打破。”

    “你說什麼?”

    “主上?”

    驚見弦不樾身形搖晃,少真無一顧不得僭越之說,上前扶住。

    垂眸間,看到侍衛放在書案的信,登時心內排山倒海,萬沒料到竟是此時兩者併發。

    封印……

    魔界……

    “孤無事,信上說的你也看到了。不如說說,可有對策。”弦不樾輕輕擺手,讓少真無一不要擔心。

    然後扶着書案慢慢坐下,觸目看見自己寫在紙張的字,心像是捱了重重一擊。

    “咳……咳咳……”

    “臣下去宣御醫。”

    “不用。”弦不樾拉住少真無一,道:“一點血,死不了。

    還是談正事吧……”

    說罷,又用錦帕捂着咳了幾聲,一瞬之間彷彿蒼老了許多。

    少真無一眸光暗斂,道:“兩者併發,皆在致命。

    然事有輕重緩急,八風島之事,臣覺得可暫壓延後。”

    “理由?”

    “八風島上的七重伽邏印,受損的乃是魔界一角,而其他六重無恙。

    邪人要想脫出,短時間無法做到。

    如果臣料得不差,春秋翰墨等門派應以修書魔界。只待魔界將封印加固妥善,我等自可騰出手找出潛藏在慾海天的邪人。

    另外,七重伽邏印要解封,需得以特殊手法。

    而這樣只有各派的掌門或界主才能知曉,再退一步講,即便是魔界封印被破。

    也只在一重,餘下六重,最重要的禪門在當年的戰役中盡滅。

    邪人出世,必定回找齊各派之人。然禪門不在,即便真的到了絕境,八風島也不可能盡破其封。

    咱們要做的,是穩住,不可自亂陣腳。”

    聽少真無一講完,弦不樾紛亂的心,總算找回些往日的冷靜。

    “愛卿言之有理,是孤失態了。”

    “主上心繫臣民,此乃臣民之幸,亦慾海天之福。

    只是,與魔界開戰,恐不能避免。”

    弦不樾沉默良久,道:“你把此事前因後果,於我細細講來。”

    開戰?當真是外敵未至,自身先亂。

    “是……”

    與此同時,百里家,菰家皆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百里流年聚樂人,父子倆在白蘋怒濤議至天黑。

    菰晚風亦在園中,逗了好一會兒雀子,直至丁繆稟完事情退下。

    而一處,魔界。

    界主在收到不風、行巖蹤的聯名信後,看完即將來信燒燬。

    隔着屏風,始終瞧不清楚其真正的樣貌。

    魔兵不敢擅進大慈宮,只在門口恭敬的等候回覆,然遲遲等不到,便是時不時的開始偷眼看。

    恰在這時,照紅妝遣青蚨上大慈宮問詢界主。

    “奴婢青蚨,叩見界主。”說罷,依禮而拜。

    “何事?”

    “毒門扈西河引衆來犯百妙峯,魔子讓奴婢前來請示界主,此番,戰或不戰?”

    “來了有多少人?”

    “不知其後續是否還有人員跟進,目前探到人數約有五千左右。”

    “小小毒子,能聚千人,也算他的本事。告訴你主子,犯吾魔界,殺之。”

    “奴婢遵命。”

    青蚨離開後,大慈宮的門再度關上。

    空蕩的大殿,六柱盤的是青面獠牙的惡魔,王座上吐露的森森魔威。

    以及地上,散落的灰燼……

    回到水榭,青蚨將界主的話一一告知。照紅妝嘴角噙上一抹弧度,道:“你去羣芳臺走一趟,就說界主發話,魔界不留不忠者。

    她們,自會知道如何辦?”

    青蚨清楚這中間的利害深淺,對她的這個決定不免擔憂:“可是,如果讓二人前去等同往扈西河他們怒上添柴,對咱們並無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