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雲子覺得自己挺無辜,畢竟他是真心實意感謝。怎奈自己被槐尹給拖累,這回不是黑也是黑,解釋不清了。
索性鄒寂人得他相助,以無性命之憂。
這便是萬千之幸,足矣。
待他喂完藥,又與之閒話片刻後,天色也以微微發白,客棧裏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樓下是來來往往的客人,樓上是比鄰而居留腳客。當然,他們算得上長期居住那種。
時不時,還能聽到客人吆喝小二和掌櫃。
自打素鶴入住,勇王等又登門拜謝之後,客棧的生意是一日好過一日。
掌櫃自然是眉開眼笑,伺候愈加殷勤。
過了會,門口傳來敲門聲。
“誰啊?”缺雲子眉頭微蹙,他這一嗓子也算得明知故問。
果然,外頭傳來浥輕塵柔柔的聲音:“前輩,素鶴可在?”
缺雲子故作不知,道:“他不是歇在臭小子那邊?怎的,不在?”
“是呢,輕塵剛去看過槐大哥,見他不在便尋思着上前輩這兒看看,也好找他商量人皮案一事。
這案子懸的久了,我擔心勇王那邊生出變故。”
話音一落,裏面即是一片死寂。
許久才見缺雲子聲音再度響起,道:“你說的有理,只是他現在不在,要不老頭子我隨你走一遭?”
說罷,房門應聲打開。
浥輕塵朝內探眸,內中只有缺雲子和鄒寂人,頓時淺笑婉拒:“豈敢勞煩前輩,況且寂人與槐大哥皆負傷在身,尚需您老照顧。
既然他不在,我便再上撫靈閣看看。”
缺雲子猶疑片刻,道:“成是成,不過老頭子我看那陳留是不是虛有其名?雖說驗師一脈不乏奇人,但到他這一輩早已沒落。
且不說小周莊命真兇雖是忘憂,然王宮不也沒把人怎樣。非但如此,如今人家還下落不明,不知在哪兒快活。
他陳留有什麼用,去找他怕是不妥。”
浥輕塵眉目輕轉,顧盼生輝,安撫道:“前輩稍安勿躁,陳留既能名揚王城,爲王宮所用必有其過人之處。
對方遲遲不出手,怕還是防着咱們,想借力打力。我等與忘憂乃至其背後之流一旦交手,別的不提,最輕也是兩敗俱傷。
不是嗎?
如此,既能除王城之危,又不與咱們交惡。真有事情也好坐山觀虎鬥,隔岸好觀火。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前輩?”
缺雲子被她說的啞口無言,道:“既如此,那你去吧。自個兒小心,早去早回。”
“多謝前輩關懷,輕塵失陪。”
說罷,作禮離開。
缺雲子把門關好,神沇自虛空踏出。
兩人眉目相交,頓時意味變得深長起來。
這中間如何,暫且不表。
但說浥輕塵下了樓,緹紅已在門口等候。小二哥兒曉得那也是“自己人”,對此見怪不怪。尤其沒多久看到她下來,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便看了兩眼,低頭繼續忙活自己的。
緹紅欲朝其行禮,被一把托住,悄聲道:“先離開。”
“是。”
緹紅不解,擔憂道:“樓主,出什麼事了?”
“素鶴不在客棧,許久吟也不在。”
“這?公子爲何離開要瞞着您?而且,那位許仙長究竟什麼來歷?
爲何公子對他,如此信任?”
浥輕塵面色凝重,嘆了口氣:“我也不知。”
聞言,緹紅轉眸,試探性道:“樓主,奴婢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話?”
“您有沒有覺得,公子這回回來變得有所不同?”
“你想說什麼?”一聽這話,她的眸子瞬間轉寒三分。
“樓主不覺得,公子如今事事都避着您,轉聽聖手之言。就連那位許仙長的話,也比您能管上幾分。
這難道,不是問題嗎?”說着,她低眉垂眼,偷偷打量浥輕塵的反應。
卻是越看越心寒,越看越膽涼。
爲何樓主,越看越陌生。
浥輕塵什麼人?只需一耳,便知她起了心思,笑道:“我當什麼大事,他是男人,要做大事。結交幾個朋友,聽聽前人之言想來不是什麼緊要的錯,你何故揪着不放?”
說罷,將之上下打量了一眼道:“莫非,是怪我昨晚說了你?”
頓時,緹紅雙頰緋紅,嗔道:“樓主……”
未等其說完,浥輕塵截住話頭道:“行了,咱們還有事,別杵在這裏。”
“去哪兒?”
浥輕塵拾級而下,道:“哪裏熱鬧,我們便往哪裏鑽。”
“這……”
緹紅呆滯片刻,旋即匆匆跟上。
熱鬧?
王城今天是註定的熱鬧,還是久違的。
許久吟得了素鶴交代,一早找上九曜樓,見過一枝春後,便帶了一衆小廝敲鑼打鼓去了小周莊。
說是自己夜間得異人授受,可解本城蟲傀之禍。若有不想死,欲求解脫的可往小周莊找他求取解藥。
講什麼有因必有果,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
這事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已經是鬧的滿城風雨。
那些個人變成蟲傀的人,多數修爲普通。或交友不慎,或爲人算計。總之,最後掉在泥淖裏脫不得身。
有人怕死,即便做了傀儡,也是本着好死不如賴活。
所以,鐵了心要表忠心。
也有人恨毒了這種日子,許久吟的話無疑是天籟福音,不管是真是假,他們都想試試,哪怕求不了生,求個死也是解脫。
是故,一股腦兒扎堆涌向小周莊。
許久吟,要的便是這種效果。
與其挨個救,不如彙總一鍋端。
要說也是忘憂作孽,她不在,他們天天有如活在地獄,生不得生,死不得死。痛苦卻是日夜折磨,時時不得停歇。
搞的很多人求天無路,叩地無門。
他這麼插一槓子,好比瞌睡來了送枕頭,堪堪一場及時雨。
如此哄哄亂亂的陣勢,嚇的沿路門窗緊閉。生怕有不肖之徒擅闖門庭,禍害自己不說還連累家人。
當然,也有藝高人大膽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