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鴀垂眸復擡,霎時灼灼。
如此不避不諱,坦然直接,可見其也是鐵了心。
但林卯不會蠢的以爲這廝只是單純爲了討好菰家父女賣命,要是僅僅這般,又何必找上自己?
以慾海天如今的時局之動盪,縱其聲名狼藉,可靠着新天主翁婿這層關係,但凡他鬆口,多的是人爲其賣命。
畢竟,菰家手握此番疾疫唯一的靈藥。
多少人救命,而又有多少人的性命已經被對方捏在手上。
除了討好效忠,他們沒有別的辦法活下去。
如此,只是需要一雙眼睛他箕鴀何必避開菰家視線悄摸找上自己?
而且,還是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小衚衕。
遂笑笑的舉杯道:“既如此,林某就先謝過家主擡愛。
僅以此酒,預祝我們旗開得勝。”
說罷,一口飲盡。
道:“請。”
箕鴀笑而不語,從善如流的飲了酒。自顧自的滿上,他知道林卯要的是誠意。
而這份誠意,就是那幾個仙油子地痞子。
睇眼淚漣漣血浸浸的美人,還不趕緊給林齋主倒酒?
美人一個激靈,如蒙大赦。
俯身磕頭,來不及道謝便匆忙起身給林卯斟酒,生怕晚了一步還不知道有什麼非人的手段落在自己頭上。
因爲害怕,所以手忙腳亂。
因爲手忙腳亂,慌亂中打翻酒杯。又因爲打翻酒杯重新倒酒,結果嘴角嫣紅的血水就那麼墜入杯中。
泛起不大不小的水花,蕩起爲數不多的漣漪。
林卯自來是不可能有憐憫的,如果有什麼想法,也是後悔自己當初事情做的不夠絕。
又或者大意輕敵,才造成如今受制的局面。
因而,他很是享受這摻了美人血的酒。
喝在嘴裏,都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但見他脣角微動,美人即惶恐的跪下,拼命的磕頭求饒。
開口之間,才驚覺已然不能言語。
遂珠淚滾滾的撲向女人,祈求對方看在同是苦命人的份上救自己一救。
可女人也是普通的女人,她已經年華不在,如果不是還有幾分眼色,早就在這行活不下去。
她不忍不假,卻還沒有到自不量力的地步。
依偎在林卯肩頭,擡手冷冷抽出衣角,然後順勢落進林卯懷裏,端起酒杯重新滿上,柔情款款的遞上。
道:“大人,請滿飲此杯。”
林卯見她如此知情識趣,甚是開懷。
經過忘憂之後,他再不信任何女人。有些人的心生就是鐵石鑄就,註定化不開。
他鬼迷心竅放不下離不了,卻也清楚兩人之間沒有可能。
所以,女人還是乖巧的好。
太聰明瞭,不聽話。
突然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他開始鬼使神差想起那個被他親手推上獨陰橋的女人,這個女人爲他生兒育女,爲他死心塌地。
可他覺得男人應該志在四方,應該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不應該被婦人左右,更不應該沉溺男女之情。
在他搭上照紅妝這條線後,更加如此認爲。
如果沒有素鶴的出現,他早在慾海天聲名鵲起。
可惜時不與他,一個百里素鶴出現打亂了他所有計劃。即便他賠上女兒,賭上髮妻,也依舊落得潦倒。
箕鴀看他想的出神,便出言試探道:“林大哥在想什麼?
可是擔心箕鴀,辦事不力?”
林卯笑笑,笑不及眼底,俯身叼着酒杯喝完,便把酒杯吐到一旁,然後摟着女人上下其手。
埋首那一片雪白起伏之間,品着那絲絲縷縷的女人香。
垂眸掩去眼底精光,道:“如果我說是,家主可否還會堅持要與林某合作?”
說罷,室中氛圍陡然下降。
箕鴀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面前,有一顆沒一顆的丟入嘴裏,嚼吧嚼吧幾下吐出一點花生皮。
無所謂的擡眉,微挑。
道:“林大哥覺得在下會,還是不會呢?”
聞言,林卯狠狠咬了女人一口。
再翻手多了把匕首,輕輕抽出一看,不是神兵法器,也是吹毛短髮。
他輕輕的吹了口氣,遞給女人道:“殺了她,你就沒事。”
女人一顫,眼瞼急垂。
雙手託着,舉步嫋嫋,俯身婀娜。
在美人的不甘與驚懼裏,手起刀落。
血,霎時濺了她一臉。
待確定美人香消玉殞後,她才恭恭敬敬的將匕首還了回去。
林卯收回匕首,對箕鴀道:“家主對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滿意,當然滿意。
箕鴀起身鼓掌,擡手勾起女人的下巴,道:“知道該怎麼做了?”
女人垂眸,把頭垂的更低。
欠身作禮道:“知道。”
“回去該怎麼說?”
“月姬意圖刺殺家主,被奴家手刃。”
“笑話,好好的人爲什麼會突然刺殺本家主?須知,我等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說話,要仔細了。
萬一,回去被聽出端倪?
那……
女人嬌軀戰戰,強忍着逃跑的衝動,道:“月姬在途中感染疾疫,已失心智。
奴家未察,險些鑄成大錯。”
“算你在理,但如今菰府有藥可取,感染疾疫也不是什麼大事,意圖刺殺,本家主毫髮無損。”
頓了頓,目光落在屍體上。
道:“再怎麼着,罪不至死。”
是不是?
女人深吸一口涼氣,麻木的眸子開始蓄滿不安。
無助且後怕的往後退了兩步,巧不巧正好踩在姐妹的腳上,登時一個不穩,翻身趴下,與之來了個四目相對。
頓時,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察覺到箕鴀和林卯還看着自己,忙死死的捂緊嘴巴。
又見箕鴀一步逼近,旋即跪伏在地,餘光瞥了眼好姐妹,一咬牙,狠心道:“她惹怒家主,其罪該死。
且她傷了嗓子,廢了舌頭。
已經,沒有價值了。”
聞言,箕鴀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袖袋裏摸了枚丹藥賞對方:“拿去,本家主從不虧待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