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去見照紅妝也沒有去見百里流年,亦或是其他。
獨獨來此,先見了他。
神沇不鹹不淡的轉身回眸,摺扇微微攏住半張不俗的臉,輕描淡寫的道:“有事?”
浥輕塵緩步踱行,一路分柳拂花,順手撇了一支放在鼻尖輕嗅,擡眸綻綻眼波流轉,道:我來看看,上君是否信守諾言?”
“怎麼,汝怕吾反悔?”
“當然。”
“是嗎?”
“您與一枝春感情不俗,一枝春又與拂清風關係匪淺。拂清風待素鶴又尤爲特別,您說,這一層層的關係下來,我敢大意嗎?”
哪知神沇聽罷,忽然就笑了。
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吾是什麼樣的人汝清楚,汝是什麼樣的人吾亦心中有數。
這些虛的,就不必再拿出來。
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一聽這話,浥輕塵突然就拍手笑了,似乎早料到了一般,低眸讚道:“好說,我就知道上君不會讓人失望。”
頓了頓,倏忽擡眸。
眼放,精光。
道:“我想知道,上君此去需要幾日?”
一日,兩日?
還是……多少?
神沇打眼即知其心思,那摺扇慢慢移至脣畔,半是垂眸半細思。
道:“汝需要多久?”
這話說的,讓她的心開始不可抑制的瘋狂跳動。強忍着沒有讓自己做出失態,進而定下心神。
不緊不慢,盡是婉轉。
道:“如此說,上君會通力配合?”
您就不怕,此事招來某人不快?
然後,跟您翻臉?
哪知,神沇不甚在意。
輕飄的瞥了一眼,近乎無情且刻薄的冷,讓人實實在在起了寒意。
頓時,運功驅散不適。
剛要開口,卻聽得對方說。
“吾只負責,讓事情回到原位。
別的,一概不管。”
聞言,她笑了。
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嗅着手中花,輕輕擡眸。
道:“如此,就讓在下斗膽一回。
恭送上君,如何?”
說罷,亦是寒意驟聚。
眼底,噙殺。
氤氤氳氳,好似流波,煞是好看。
簡而言之,言而總之。
就是她這人……膽小。
不是親眼看到,絕不相信。
如果是真想事情迴歸正軌,那不妨讓在就包容一回。
不然,怎麼知道您這話是真?
還是,假?
只要您肯當着我的面離開,那麼,這事我便應了。
否則,怎知不是一出好戲?
萬一,你們聯手算計?
我豈非,叫天不靈?
都說小心使得萬年船,我不求千年萬年,只求眼前。
做的到,一切好商量。
做不到?
那咱們,話就不是那麼講。
你說呢?
聞言,神沇竟是頷首。
說罷,也不給她再開口的機會。
瞬息渺然,轉眼難覓。
饒是她早有準備,仍是被將了一軍。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原先她的確打算先和照紅妝會面,再取道百里家。
如今看來,卻不得不另做打算。
有些人,見是肯定要見的。
然則,不一定非要面對面。
面對面,固然有它的好處。
可無法的情況下,不見面也有不見面的法子。
至少,這一塊的時間是可以省下來。
按照推算,這會兒有關自己不是浥輕塵的言語,應該滿天飛纔是。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同樣應該找上了撫靈閣,亦或在前往撫靈閣的路上。
不出意外的話,菰晚風當在忙着教訓自家閨女,而箕鴀也在進宮的途中。
思及此,登時有了定見。
拂袖退入林間,轉瞬沒了蹤影。
而她走後,守在暗處的盯梢這才跑回去找一枝春彙報,至於一枝春又是怎樣一場火冒三丈,那都是後話。
只說她來到百里家的院牆外,一番打量後便徑直穿牆而過,直入府內亦有如入無人之境。
闔府家丁,竟無一人發現。
待邱北長察覺時,卻被百里流年按住了肩膀,示意他先退下。
邱北長起初不願,恐有變故。然見家主堅持,便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幾個起落悄然遁入暗處。
他這邊剛走,那邊浥輕塵的身影已然到了白蘋怒濤之外。
百里流年抖落兩袖生風,趨步拱手迎上前,道:“樓主大駕光臨,恕流年有失遠迎。”
說罷,側身把人讓進屋內。
浥輕塵擡眸,即知邱北長藏身所在。但也沒點破,她之目的不是爲了這個。
百里流年也曉得瞞她不住,遂直言道:“此乃他之職責所在,望樓主不要介意。”
浥輕塵望了望,回眸從其言。
待到滴水檐下,才道:“我也不跟你廢話,菰晚風那邊你可有應對?”
百里流年見她如此直接,便也不在藏着掖着,道:“實不相瞞,以着三寸丁、舍裏沙前去刺探菰府。”
又緊隨其後,側立一旁。
道:“但不知前番託付樓主之事辦的如何?”
聞言,浥輕塵側眸微遞。
道:“不先請我坐下喝杯茶?然後,再慢慢聽我道來。”
百里流年一怔,隨即回神。
笑道:“是極,是極,此是流年失禮之處,多有怠慢。
還請樓主恕罪,恕罪。”
一邊說着,一邊讓進裏屋。
隨後喚來丫鬟捧上香茶,親自獻到跟前,道:“樓主嚐嚐,看看合不合心?”
浥輕塵實際和照紅妝口味並無差別,只是自打佔據了這副肉身,她控制了這副身體,而原主也不知不覺開始影響到她。
只是,這點很微弱。
弱到,她不曾察覺。
就比如這喝茶,放以前喝什麼都一樣,因爲不是那人所沏,所以再多的甘美也入不了眼。
但這回不同,她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回甘。讓她有點點驚訝,有一點點驚喜和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