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想,只是想。
又或者,可以死但不是這樣死。
這樣的死,讓一直以來的堅持成了荒唐,讓所有報復成了笑話。
讓他的對,變成錯。
再讓他,從此有贖不完的罪。
可不管怎樣,倒下的人起不來。
他就那麼抱着,扶着。
然後,一起倒下。
臉上的溼潤,他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只怔怔望着天空出神,過了今天,他再無親人。
無父無母,無兄弟。
天地間,只一身。
再無所依……
想着想着,他吭哧吭哧的笑了。
笑的癲狂,笑的瘋魔。
卻,寂寂無聲。
……
玉面判官望着難便五指的煙塵,蹙眉道:“主上,要不要我去會會?”
“不用。”菰晚風蹙起眉山,一片森寒,道:“拿一把傘過來。”
“是。”
玉面判官作禮後退,找個小兵交代了幾句。那小兵也是乖覺,很快就找來一把傘。
“大人。”
他用手掂了掂,還不錯。
於是,上前交給菰晚風。
菰晚風過雨傘,便一步一步走入煙塵。
行不過幾許,便看到父子倆倒在地上。地上,已經染紅了一大片,也將百里樂人一身染的更紅。
他看着百里樂人,百里樂人也知道他的出現。
然,依舊笑着。
曾經年少輕狂的眸子裏,此刻所剩無幾,曾經的意氣風發,如今只剩落拓……可惜,沒有不羈。
四目相對,他終於轉眸慢慢悠悠推開了身上的人。
隨後坐起,一把抽出刀。
對着靈堂,好一通瞄。
看着刀身掩映的火光,忽的捂着眼低低抽泣。
不多時,刀落了。
不輕不重的響聲,打破了空氣中的死寂。
菰晚風垂眸,目光落在百里流年身上。
道:“你做的?”
“不是。”
“哦?”
這麼說,是他有意成全?
百里樂人笑了,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起身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不是嗎?”
他不成全,我怎麼能得手。
菰晚風點了點頭,倒是這麼個情況。剛要開口,那橫樑被燒的噼裏啪啦往下落。
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燒了大半。
道:“看來,令堂生氣了。”
聞言,他袖起地上那把刀。
一邊哈氣,一把袖子擦拭。
道:“女人嘛,愛後悔很正常。憋了那麼多年,撒出來也好。”
“既如此,孤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話音剛落,匆匆趕來的邱北長坐不住了。
剛要起身,就被按住。
怒道:“放開。”
“不放。”
要殺便殺,要放沒門。
“你……”
“我怎麼了?
您莫不是忘了司主的交代?
現在衝上去,您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忘了咱們是來幹嘛的嗎?
三寸丁人矮,跳起來才堪堪摁到他的肩。
略略思索,皺着眉頭。
道:“少主年輕,肯定經不住老東西的一再施壓。我看我們得小心點,別叫他看出什麼。
不然,少主那邊恐怕難辦。”
邱北長怒上心頭,然三寸丁說的沒錯。冒然衝出去,報仇不成反陷少主與不義。
氣的,一掌狠狠按在竹子上。
“……”
好在風大雨大煙塵也大,知道這邊動靜的人不多。
三寸丁看他如此,也有些頭大。
氣嘛肯定氣,恨則肯定恨。
但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們做主。
都說小不忍則亂大謀,自然不能爲了一時之氣壞司主的大計。
道:“且先忍耐,一會兒看情況再說。”
邱北長無法,目下沒有萬全之策,只得如此。
舍裏沙道:“對了,天司這邊已經撤離,那邊呢?”
族中子弟,誰在負責?
“這事不是我管,但想來家主應該有安排,不會有事。”他一邊說着,一邊撥開竹子找尋着可能。
說到底,他心裏存了一絲僥倖。
明知不可能,卻還希望那人只是假死,只是暈迷。
希望,還有一口氣。
退一萬步來講,留個全屍也好。
然,菰晚風怎會讓他們如願?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狼子野心,怎能不用火煎。
道:“處以火刑,焚之以沫。
你看如何?”
登時,百里樂人默然。
這就是毀屍滅跡,徹底斷了老子生路的可能。哪怕有一絲一毫,對方也不想放過。
擡眸冷眼道:“好是好,可這天大雨大,大火如何燃起?”
“好說,只要賢侄願意,旁的都不是問題。”
言下之意,就是沒商量。
百里樂人,忽的垂眸。
笑了,努了努嘴角,幽幽道:“世伯果真良苦用心。”
菰晚風亦是笑的好似三月春風,睇着他道:“賢侄可會放虎歸山?”
“不會。”
“是啊,你不會,孤自然也不會。
不要怪孤不講人情,怪只怪你爹是猛虎,孤不得不謹慎。”
百里樂人啞然失笑,頻頻點頭。
似是肯定,似是附和。
道:“您說的對。”
能把陰狠毒辣說的如此委婉,恐怕也只有你。
又道:“他鬥不過你是有原因的,至少,他做不到如你這般。”
他會蠢到察覺到我之用心時,居然選擇了成全。幫着我殺親,幫着我鋪路,最後再殺了自己。
就這點,他比不了。
輸,不冤。
菰晚風聽罷,也不惱。
道:“既如此,賢侄何妨說出百里家剩下的族人藏身何處,監察天司那幫餘孽又躲在哪裏?
說出來,孤也不用做這惡人。”
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