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仍用木鳥修書一封給槐尹。
那槐尹本就跟着素鶴百無聊賴,忽的收到木鳥,不由的撇了撇嘴皮子。
叼在口中果子,登時吐落在地。
取出書信一觀後,伸手彈着信紙:“唉……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前兒個還追殺來着,現在就暗中保護。
這世道啊……嘖,變的真快。”
說着,目光一暼。
忽的,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異調陡生。
槐尹自樹杈上翻身而下,急急的撥開人羣,卻是便尋不到素鶴的蹤影。
一連扒拉了好幾個打聽,皆說沒有看到他要的人。
明明剛剛還在的,怎會突然就消失了呢?是有人插手,還是自己……暴露了?
可就在他細忖之間,森森異調越發的清晰,朗朗可辯。
刺骨的陰風,霎時吹得衆人人仰馬翻,三三兩兩的倒退,或跌坐一團,槐尹也不例外。
然不待衆人逃離,那聲音已然逼近。
卻是無一人敢反抗,只是默默縮手縮腳後退數步,讓出一條寬敞大道,供其通過。
雙煞宮,一個聲名狼藉,卻又實力可怖的組織。
沒人見過他們的主人是誰,但只要條件給的足夠優厚。他們,可以幫你殺任何人。
上至忠義之士,下至無辜婦孺。這些,都可以。
而他們辦事,所到之處皆有煞宮開道。
白色的飛檐,白色的牆壁,白色的雕欄。綴以火紅的赤綃結成大花球,系在頂上,條條綃帶自檐上,道道垂掛下來。
以一方四道,共結十六道。
由四名身着白衣的使者,擡着離地飛行而至。
槐尹悄悄退入人羣,慢慢的移至一道木門。伸手一摸,發現沒有上鎖,遂側身閃入其中。
旋即將門關好,背貼着木門怔了片刻,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
你孃的,這煞星怎麼這時候出來了?別不是,也奔着百里素鶴來的吧?
如此一想,頓時心中大急。轉身打開木門探頭張望,然此時哪裏還有什麼雙煞宮。
便是一點影子,也沒瞧見半絲。
“不好。”槐尹連忙跳出門檻,走到街上找了找,愣是什麼都沒發現。
這?怎會如此,難道……人被雙煞宮帶走了?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槐尹看到雙煞宮時,實際上素鶴也在人羣中。
只是被衆人推推擠擠,撞進了一戶人家。
與雙煞宮出行的森森異調不同,這家人到處披紅掛綵,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見有生人入內,頓有僕從簇擁一名看上去像主事的漢子走了過來。
素鶴打量下四周,有些不自在的拱手道:“冒昧闖入,還請見諒。在下,這就離開。”
說罷,轉身欲走。
哪知對方即命小斯將門堵住,不讓人離開。
“閣下此舉?”
“哈哈哈,誤會,誤會。今兒是我家小姐大喜,老爺有交代,凡有來客皆是貴賓。
是故,鄒某纔會叫這些個小子留住貴客。”主事揚手摒退小斯,拱手作揖道。
“在下不才,免貴姓鄒,是這府上的管家。貴客若是不嫌棄,叫我老鄒即可。”
頓了一下,伸手示意道:“貴客,請。”
“鄒管家客氣了,有勞帶路。”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很清楚,今日是走不了了。
說話間,偷眼看了看鄒管家的反應。長臉微黑,留着三綹鬍子。雙目坦蕩清澈,倒顯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鄒管家似是看出了素鶴的疑惑,遂一旁引路,笑着解釋道:“我家老爺,成仙萬載,才得這麼一個小姐。
雖在仙途上無甚成就,但爲人最是樂善好客。
如今小姐大婚,招了一位可心的姑爺。更覺這是上蒼的恩賜,遂命我等在此候着,切莫怠慢了每一位貴客。”
“原來如此,那在下就厚顏叨擾了。”
“豈敢豈敢,貴客肯留下來,我家老爺高興都來不及,何談叨擾二字。
若是再這樣說,豈不就是愧煞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鄒管家頓住腳步,笑看着衆小廝。
小廝們見狀,忙呵呵的應到:“是啊是啊,我們老爺最是和善不過。
貴客待會見了,就知道我們說的不假。”
“如此,呵……倒真叫在下想快些結交一番了。”素鶴眉目一轉,垂下低笑,反催着鄒管家前面引路。
鄒管家愣了愣,旋即回過神,大跨了幾步走在前頭,將那斜伸出來的樹枝給微微的帶到一旁,等素鶴走過後才放開,任其自由晃盪。
“是這麼個理呢,只不過我們粗茶薄酒的,望貴客莫要見笑纔是。”
“哪裏……”
一路間,兩人絮絮叨叨,過了三五道拱門,才瞧着眼前的山水洞天。
舉目望去,團團花蕊,奼紫嫣紅。彩蝶翻飛,柳絲如絛。
而在花叢間,竟也席開十二桌。各色瓜果早已擺好,賓客們皆在翹首盼着新人出來,好沾沾喜氣。
鄒管家將素鶴引到了此間主人跟前,躬身行禮道:“老爺,貴客帶到。”
那人回頭,見着素鶴便是一禮:“貴客遠到,林卯不曾親迎,失禮了。”
“不敢。”素鶴還禮,擡眸一眼,頓時明瞭。
原來,這是個柳樹得道的。
草木飛仙,能至此處,看來也是不一般。
林卯正待說什麼,卻聽到有人唱到:“新人出來了,新人出來了,老爺夫人,快快上座。”
登時拉拉扯扯間,林卯和一位面容姣好的婦人被推上了上座。
“林兄,恭喜啊,恭喜。”
“祝令愛與令婿,百年好合。”
“哈哈哈,李兄這話就差了。百年好合,那是凡夫俗子。
我們林兄的千金,生來就是仙人之體,便是什麼都不做。
也是千年萬載,這是恩恩愛愛永無盡頭哩。”
“哈哈哈,對對對,曹兄說的對,說的對,李某自罰三杯,先乾爲敬。”說着,連飲三杯,惹得衆人鬨堂大笑。一時,好不熱鬧。
正說說笑笑,果有侍女扶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小姐,蓮步款款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