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你近日繁忙,不想你再多爲雅蘭費心罷了。”沈沉殷開口,對夜秋倪解釋着。沈沉殷與夜秋倪幾年夫妻,其實知曉她的性子,只怕會防着沈雅蘭。但自己確實沒有適齡的女兒可以送入宮中,正是發愁,尹珍淑肯,那是最好的了。
兩人躺在牀上,屋裏的燭都滅了,僅有窗外的月光透着窗紗,灑於地上。
“多謝老爺關懷。”夜秋倪也不好多說什麼,沈雅蘭願意入宮,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事情。
“這也是好事,我們沈府一個宮裏人都沒有,旁系的不夠親近是次,重要的是身份也不如雅蘭,日後也不會得到重視。”沈沉殷分析着其中利弊,夜秋倪識得大體,知道自己的意思後必回對沈雅蘭多加幫扶。再者,沈雅蘭進宮做了娘娘,對沈府的女兒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老爺說的是,她肯入宮必是極好,若她不肯,倒還不知有誰能做這件事了。”夜秋倪本以爲,沈府不會有女兒願意入宮,最多是等太子繼位後再入宮,年齡也相仿。只是在沈凌央成了太子妃之後,她便再也沒想過這事了,更不會防着別人,因爲再如何,也只是妾室罷了。
沉默片刻,夜秋倪又開口道:“老爺未曾與我講此事,是否是因爲杏雨之死”
夜秋倪說這話,相當於是答應日後會扶持沈雅蘭。
“夫人多心了,杏雨之事全由幽蘭一人而起,又豈是夫人的錯。今日林修業與沈清然在府上歇下了,明日還需夫人多操持。”沈沉殷閉着眼睛,氣息很沉穩。“你打理事情,我是最放心的。”
屋內陷入靜寂,沈府的另一邊,也一樣醒着人。
“林修業,你快點想辦法”沈清然慌張的晚膳都沒用,一直纏着林修業,林修業卻一直沒給出一個解決方法,只是一味的讓她先冷靜下來。
“你冷靜一點吵的我煩死了,還怎麼想辦法”林修業道。
沈清然只覺得兩人成婚後,林修業對她的態度差了不少,果然,男人都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那你倒是快想啊都這麼久了,還拿不出個像樣的辦法來若是明兒日出之後你還一籌莫展,難道要我母親把命拖着,給你慢慢想嗎”沈清然慌張不已,語氣也急促起來。
“若不是幽蘭做出這樣的事情,又怎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在沈府毒殺沈丞相才納的姨娘,我一個外人能有什麼辦法我們本來就不該來趟這渾水都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們現在把沈大人的家務事都看的一清二楚了,你讓沈大人的臉往哪擱”林修業忿然拍案而起,道:“還有,記住了,你的母親是沈夫人,幽蘭只是生你的女人罷了。”
“林修業”沈清然大吼道,“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娘這樣對我說話”
林修業卻急了,上前一步,抓住沈清然道:“你給我小聲一點,我看你就是想被沈府的人看笑話”
“笑話我們現在就是個笑話,你堂堂一個戶部尚書嫡長子,你正妻的生母要被處死,你都救不了你還有什麼用”沈清然破罐破摔,喊的更大聲了,“她們看笑話,就讓她們看個夠好了”
“啪”
林修業一巴掌打到沈清然臉上,多年的教養讓他做不出這事,可現在實在是忍不了了。門外就是沈府的婢女,沈清然再喊下去,只怕明天他都要沒臉見人了。
沈清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林修業,睜大了眼睛,道:“看看你這個嫡長子,簡直就是個窩囊廢,只會打我一個女人罷了還不如林懷能那個庶出,連去求爹幫忙都不敢”
嫁入林府之後,沈清然才發現,林修業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也不說是個草包,可就他這個半吊子,難在朝廷有一番作爲。林夫人總讓她多催林修業用功,自己也催,可林修業就是喜歡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石頭、植物,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等日後飛黃騰達了,什麼東西沒有
每每催林修業,林修業就不
耐煩,沈清然也不識字,那些書雖然她看着都頭大,可男兒身,更何況林修業還有好師傅從小教導,應該是不難的纔對,努努力,肯定也能成爲才子。沈安嫣那種沒好師傅教的,都能在皇上面前賣弄一下口舌,若林修業學起來,肯定不難。
反觀林懷能,讀書倒是刻苦的不行,讓老太太和爹看了都開心。
“你到底在想什麼這事攤上林懷能,他就敢去求爹了幽蘭給杏雨栽贓了一個通姦之罪,簡直是淫亂的不堪入耳,這樣下賤的手段,爹豈會來惹沈大人不快那日後朝堂之上,還如何得見”林修業越說越氣,今日得了沈安嫣的應允,更是底氣十足,不想再忍耐,於是攤牌道:“一開始就是我錯了,我不該娶你爲妻的,你根本把持不了這樣大的一個林府,我回去便會和爹說,把你貶爲妾室,再另娶賢。”
沈清然愣住了,這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局面,她猛的哭了出來,抱住林修業,哭腔持續:“修業,修業你在騙我的是不是,你不會這樣做的對不對你別嚇我了,我再也不對你大吼大叫了,我發誓。”
林修業沉默,沒有說話,也沒有推開沈清然。
休妻本是很複雜的,可是沈清然背後並無人撐腰,所以對林修業來說,並不難。林修業對她的寬容和愛,便是她所可以仰仗的一切,可她並不懂得珍惜,反而以爲這是無窮無盡的,去肆意揮霍。
“我一開始,沒有想到你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人,殺死一個人對你來說竟然是如此的輕鬆。”林修業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卻覺得十分陌生,彷彿從未了解過她一般。
“不不不是的,不是我做的”沈清然哭的肛腸寸斷,道:“修業,你一定要相信我,是幽蘭做的,我怎麼會知道可是,她是生養我的人,我實在不忍心讓她去死啊。”
林修業摸了摸沈清然的頭,道:“可是她做錯了事,一命償一命。”
“修業”
“你以前被人嘲笑,不就是因爲你的出身嗎若她死了,便不會有人再提了”林修業把事情想的很簡單,他是嫡出,所以他看不起庶出,更不覺得庶母可以算母親。庶出的人想擺脫出身,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沈清然哭了一個晚上,第二日渾渾噩噩,竟然答應了林修業要求回府的請求。
“清然清然”幽蘭會被處死,處死前的一個晚上,她還在對看守她的婢女吝言苛責,認爲自己不僅不會處死,馬上還要去林府當太夫人享福了。
所以,在日光的照耀下,夜秋倪宣佈死刑的時候,她對她即將終止的命運是多麼大的不甘。
毒酒灌進喉嚨是火辣的,五臟六腑都被灼燒了一般,幽蘭彷彿被抽光全身的力氣一般倒在地上,朦朧間,她看見了眼前的杏雨,杏雨七竅流血,她卻是不怕的,應該是來接自己的吧。只是杏雨並沒有朝她而來,而是掐住了一邊一個五六歲小姑娘的咽喉,小姑娘被掐的冷色漲紅,還有些泛白,幽蘭眼前開始模糊,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眨了眨眼睛,那個小姑娘回過頭來,竟然是有些嬰兒般白胖的沈清然,不,是清婭還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清婭,不是沈府的“小姐”,只是一個普通的婢女,會爲中秋節多拿到的那一塊好月餅而開心的對她喊:“娘,我最喜歡的就是中秋節了”
“放開她”幽蘭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杏雨撲過去。
婢女們冷眼瞧着幽蘭的生命消失殆盡,卻在人好像已經要死透的時候,整個人跟魚上了旱地一般,垂死掙起,朝其中一個婢女撲過去,那個婢女嚇了一跳,一腳踢開眼前的瘋女人。
只是一腳,幽蘭便不在動彈了。
“死死了”許久,地上的人不再掙扎了,纔有婢女出聲道。
“嗯,好像不動了。”另一個婢女道,“沒什麼危險的,咱們把她趕緊裹起來,讓小廝搬出去吧,手腳都麻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