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力量，莫非是，讓我來看看……”
黑袍中年男子瞳孔一縮，他猛地擡頭，在他瞳孔之中，似乎有兩條浩瀚的長河在流淌。
是歲月命運長河。
到了他這個層次的存在，可通過一個人身上的因果，追溯過去未來，看到一個人的命運。
而現在，他便是在推算秦塵的過去未來。
只是令他震驚的是，眼前秦塵的過去和未來一片模糊，強大如他，竟是無法看清楚眼前秦塵的命運。
“不可能，以我的實力，何人能屏蔽我對未來的窺探？這股力量，莫非是……”
黑袍中年男子想到了一個可能，渾身一震。
“明白了，我明白了。”
黑袍中年男子喃喃出聲，他轉頭，再度看向秦塵，只是此刻看着秦塵的目光中，卻帶着一絲震驚，一絲駭然，一絲恐懼，以及一絲驚喜。
簡單的用言語，根本無法形容此人眼眸中的情緒。
那光影存在緊張道：“主人，你怎麼了？”
跟隨主人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從主人身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小殺，我沒事。”
那中年黑袍男子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看着秦塵，眼神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真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看到這樣的佈置，厲害，真是厲害，我不如……”
中年黑袍男子看着秦塵，眼神驚歎不已，連連搖頭。
被此人這麼看着，秦塵心中疑惑，他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自己身上似乎隱藏有什麼祕密一般。
中年黑袍男子看到秦塵的神情，平靜道：“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疑惑？比如我爲何會前來冥界，比如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此地究竟是怎麼回事？又比如小殺先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是所爲何？”
他看着秦塵，目光深邃，彷彿看穿了秦塵，直接看到了秦塵腦海中的古宇塔，看到了古宇塔中的混沌世界，也看到了混沌世界中的一切。
一絲憐惜，在他眼底一閃即逝。
“還請前輩解惑。”秦塵恭敬行禮。
中年黑袍男子轉身，看向無盡虛空，許久後，他輕聲道：“你可否願意聽一個故事？等你聽完這個故事，你就會有所明白了。”
故事？
秦塵連道：“前輩請講。”
黑袍中年男子沉思了片刻，然後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少年，出生在一個小山村中，他父母雙亡的很早，僅有一個相依爲命的妹妹，而他們日子雖然過得很窮，卻過得很快樂，因爲村裏的人對他們兄妹很好，他們兄妹喫着百家飯長大，可以說是整個村子將他們養大的。”
“可世道很亂，每個人都過得朝不保夕，他的父母就是當年外出被馬匪所殺，所以少年一心習武，長大後想要成爲一名強者，這樣他就可以保護妹妹，保護村子。”
“可是，一個沒有門路的少年又能去哪裏習武？他只能一點點平凡長大，可少年不甘心就這麼平凡一輩子，於是他到處深入大山，因爲他聽人說過，山中有仙，可得到成仙機緣。”
黑袍中年男子說話聲音很輕，彷彿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秦塵看了一眼黑袍中年男子，道：“然後呢？”
黑袍中年男子眼神深邃，看着遠處虛空：“少年並沒有找到仙人，但可能是他的決心感動了上天，一天少年在外，聽到了震天轟鳴，看到了遠處山峯崩塌，有霞光萬丈。他害怕好奇的靠近那裏，結果在山溝中救起了一個老者。”
“這老者乃是那片大陸赫赫有名的一個大宗門宗主，因爲被人偷襲，所以重傷昏迷在那，卻被少年意外所救。少年將其帶回家中療養，日夜服侍，老者醒後，少年懇求老人收他爲徒。老人鑑定了一下少年的根骨，卻發現少年竟是傳說中的廢體，即便踏上修行路也不會有任何成就。”
說到這裏，黑袍中年男子突然看了眼秦塵：“你知道當時那少年聽到這個事情後有多傷心嗎？”
秦塵沉默。
一個苦心想要踏上修行路的人，好不容易機緣來臨，結果發現自己是廢體，這種打擊對於一個少年而言肯定不言而喻。
黑袍中年男子停頓了一下，嘆息道：“老者在少年家醒後只待了一天便離去了，而在離去之時，老者看到了少年的妹妹，老者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便直接離去了。”
“少年心裏失望極了，可還沒等他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三天之後的一個夜晚，少年的村子遭到了馬匪的襲殺，整個村子三百多口被馬匪屠戮殆盡，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而少年和他妹妹卻因外出而躲過一劫，回來後看到滿地的屍體，少年幾欲崩潰。”
“村民們養育了少年和他妹妹，他們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少年瘋了一般要和馬匪拼命，可他的妹妹攔住了他，看着妹妹稚嫩的臉，少年猶豫了，他知道他若這一去，他的妹妹定會成爲孤兒，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妹妹成爲無依無靠的孤兒？而就在少年幾乎崩潰的時候，老者回來了，並且帶回來了一顆神丹，一顆能改變體質的神丹。”
“原來老者並未忘記少年的恩情，他只是替少年尋丹去了，等他回來之後，村子卻已經沒有了，老者極其自責，他對少年說他若沒離去就好了，村子也不就不會遭到馬匪的襲擊，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少年哭着讓老者替村民們報仇，老者同意了，他帶着少年和他妹妹，親自找到了馬匪窩，殺死了寨子裏的所有人，並將少年和他妹妹帶回了宗門，親自收二人爲徒。”
黑袍中年男子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在宗門裏，少年和妹妹很受重視，因爲他們是掌門親傳弟子，有一幫師兄和師姐撐腰，就連少年的妹妹也得到了提點，開始了修行。兩人漸漸的忘記了煩惱，忘記了那天村莊中的殺戮和血流成河。”
“少年修行武藝很刻苦，他秉承着正義之心，要讓這世間再無惡，讓這天地間再無馬匪橫行，每一次下山歷練他都要打聽歷練地是否有馬匪存在，孤身剿匪。”.八
“幾年過去，少年憑藉着刻苦的修行，已經成長成爲了宗門裏的天才強者，而他妹妹在大量資源的提升下，也踏入了仙途，甚至得到的資源比任何弟子都要多的多。而少年成長起來後，宗門中有很多女弟子愛慕他，他卻只喜歡師父麾下的師姐，因爲當年他初來宗門之時，是他的師姐照顧他們兄妹。”
說到這，黑袍中年男子眼神中有着無盡的回憶。
秦塵沒有提問，只是靜靜地聽着。
片刻後，黑袍中年男子繼續道：“一次次的歷練，少年的師姐也漸漸的明白了少年對他的情意，在一次下山歷練時的夜晚，少年的師姐主動找到了少年，向他表達了愛意。少年激動的難以置信，他欣喜若狂。”
黑袍中年男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其實這麼多年來，少年一直沒有忘記當年的山村，忘記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師姐的表白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快樂，當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可是……”
黑袍中年男子眼神漸漸冰冷起來：“第二天一早，欣喜的少年醒來之後，就看到了躺在他牀上的師姐竟已成爲了一具屍體，鮮血流了一地，而殺死師姐的是一柄劍，一柄屬於少年佩劍。”
“少年被帶回了宗門，所有人都堅定認爲是少年殺死了師姐，憤怒的要將他處死爲師姐償命，所有人中，只有他妹妹爲他求情，苦苦哀求，痛哭着她的哥哥一定不會是兇手。”
“但沒有人相信少年，所有人都要求立即處死少年，將他碎屍萬段，他們甚至不願聽少年的解釋，也不想去調查，更不願去等一個結果，彷彿只要殺死少年，一切的惡都沒有了，至於真正的兇手，沒有人在乎。”
說到這裏，黑袍中年男子突然轉頭看向秦塵，“你知道這人性有多惡嗎？”
秦塵沉默。
黑袍中年男子冷冷道：“人性是僞善的，當人們高高在上時，看到弱者，他們都會毫不吝嗇的將自己的‘善良’賜予弱者，因爲這會讓他們體會到高高在上的感覺，可當曾經他們眼中的弱者突然變得和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更高，更有成就時，他們的惡便出來了。”
“少年成長的太快了，甚至有望成爲宗門的宗子，繼承宗門的衣鉢，當他毫無錯誤時，衆人都吹捧他、追隨他、崇拜他，可當他露出破綻時，所有人都開始落井下石……許多人就是這樣，他希望你過得好，但卻不希望你過得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