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衙內 >第三十一章 緣由
    “公子不是不來麼?怎地又來了?莫不是在戲耍奴家,看奴家的笑話?”

    身後傳來崔念奴又喜又嗔的聲音,蘇義轉過身來,笑道:“姑娘是天仙般的人兒,在你面前,在下唯有坦誠以待,哪有那麼複雜的心思。方纔所言,句句屬實,不才來到京城,專爲科舉,身負長輩期盼,不敢有絲毫分心。若是叫姑娘誤會了,在這裏跟姑娘說一句抱歉。”

    崔念奴注視着蘇義,好半天幽幽嘆了口氣,輕聲道:“公子話說得漂亮,可惜沒有半句真話。怕是在你的眼裏,我只是一個入不得眼的青樓女子罷了。便是來這樓上,也不過是見奴家可憐,過來安慰幾句罷了……既如此,公子走吧,奴家心裏明白了,不勞公子費心了。”

    話說得幽怨,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盯着蘇義,像是在專等他轉身,眼淚就要掉下來似的。

    蘇義嘆道:“在下說得句句實話,姑娘怎地就不信呢?”

    “公子偏要這樣說麼?”崔念奴賭氣似的,說道:“那就不要怪奴家說話直,公子乃是蘇門之後。必是入了元祐黨人籍的,如何能參加得了科舉?公子說這些話,不就是爲了搪塞奴家麼?”

    “這個……”蘇義心道,這該如何解釋?

    他是高俅兒子這件事,現在還沒有對外公開。知道這件事的,除了高、蘇兩家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高俅具體打算怎麼安排,還沒有跟他商量。貿然說出去,會引發什麼後果,蘇義心裏也沒底。

    但他若是不解釋……其實也沒什麼,崔念奴傷心不傷心,跟他也沒半文錢的干係。只是不知怎麼,他下意識地不想惹這樣的誤會。

    “姑娘,細情我就不多說了。總之,我一定可以參加來年的制舉。我今日說的話,是不是真話,轉過年來,姑娘就清楚了。”

    崔念奴一直盯着蘇義的表情,見他神色坦然,不像是說謊,心中稍稍舒服了一些。花癡的念頭又情不自禁地浮現了出來,心中暗想,公子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他還是來跟我解釋了,莫不是還在意我?

    想着這些,心中微甜。主動把話往回拉,道:“那便是奴家誤會公子了,奴家給公子賠個不是。”說着抹掉眼角本來也沒幾滴的淚珠兒,邀請道:“公子既然來了,那便嚐嚐奴家的手藝。人人皆知奴家擅唱,卻少有人知道,奴家煮酒可是一絕。尤其是青梅酒,奴家可是很有自信呢。”

    蘇義趕忙道:“今日時候不早了,得回去了。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高衙內那邊……”

    “小竹、”崔念奴喚了一聲,引着蘇義上樓來的侍女,鬼魅地出現在了門口,把蘇義嚇了一跳。

    “姑娘有何吩咐?”

    “高衙內那邊,好生招待着。所有的花銷,都掛在我的賬上。”

    “好,奴婢這就去安排。”小竹轉身離開,崔念奴笑意盈盈地看着蘇義,彷彿在說,公子還有什麼藉口?

    藉口麼,想找還是能找的。只是人家姑娘都把事兒做到了這一步,若是再推搪,就顯得有些扭捏了。不過就是喝喝酒,本就是這花萼樓的業務範圍,說出去也沒什麼。蘇義想了想,道:“那便勞煩姑娘了,只是天黑之前,我們務必還是要離開,還請姑娘見諒。”

    崔念奴羞得臉通紅,道:“公子想什麼呢,奴家這兒可從不容人過夜的。”

    得嘞,誤會還解釋不清楚了。

    蘇義心知,這種事兒肯定是越描越黑,索性不解釋了。跟在崔念奴身後,在她的示意之下,跪坐在矮桌之後。

    文人雅士,幹什麼都有一套儀式感。這煮酒,便是典型的一例。從前在江南的時候,他也看過煮酒,也喝過。總結下來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煮過之後的酒,除了喝起來溫溫的,與不煮沒有任何的區別。

    蘇義分析,所謂的煮酒,重點可能不是酒,而是給一羣老色胚們一個光明正大端詳姑娘的藉口。畢竟文人雅士麼,講究含蓄,即便是花了錢了,直勾勾盯着姑娘看也不雅,煮酒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即便被人發現,也可以說是在看酒,尷尬化解於無形之間,顧全了臉面,也顯得體面。

    不得不承認,崔念奴沒有吹牛。從她煮酒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來,她確實是很擅長。動作行雲流水,又快又好看。酒好喝不好喝且不說,光是看這套動作,就已經足夠養眼了。

    不大一會兒,酒已經煮好了。崔念奴斟滿一杯,雙手遞了過來。蘇義接過,小抿了一口,確實味道很好。青梅的味道,很好地中和了酒的辣,入口綿軟柔和,與衆不同。

    但對蘇義來說,卻也沒什麼新鮮的。果酒而已,前世哪個KTV裏頭沒有銳澳啊?

    “公子可知,奴家爲何要定下闖關之約麼?”

    蘇義心說,這我上哪兒知道去?許是你腦子秀逗了?但話也不能這麼說,太傷人了,蘇義想了想,道:“姑娘的心思,在下實在是猜不着。”

    “如果……我說是爲了自救,公子相信嗎?”

    “自救?”蘇義蹙起了眉頭,道:“姑娘可是受人脅迫?不會吧,姑娘可是這花萼樓的花魁,誰敢脅迫你?”

    “此時無人,奴家便與公子說了也無妨。奴家與人有約,要在花萼樓做滿七年的花魁,再有三個月,便到時候了。但若想走,卻不由人。花萼樓有規矩,除非找到了如意郎君,否則不得離開花萼樓。即便不見客了,也不能離開。就像公子說的,奴家是花魁,所以這‘如意’的條件也更加苛刻。花萼樓也是想借此機會,榨乾奴家最後的利用價值——”

    崔念奴說着,有些悵然,喃喃道:“命苦之人,身若浮萍。又有什麼事兒,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呢?這三關這麼難,奴家沒指望能有人闖關成功。原本打算七年期滿,就去城外的白雲庵落了發做尼姑,花萼樓雖然不讓人走,但做尼姑確是不攔的,也算能有個自由了。不想卻遇到了公子……”

    崔念奴癡癡望着蘇義,道:“公子讓我看到了希望。”

    《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