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這麼久，小丫頭肯定早就站在門後了，不過她個子矮看不到貓眼，等到確認林誠的身份纔敢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嗯。”
小丫頭糯糯的應了一聲，也不繼續開門，就隔着一條巴掌寬的門縫仰頭看着林誠。
眼神裏既有一絲親切，又略帶一絲遲疑。
林誠心裏嘆息一聲，他住到這裏已經三年了，第一次看到這個小丫頭的時候她纔剛剛學會說話，一轉眼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媽媽上班去了嗎？”
恩熙也不說話，還是用同樣的眼神看着林誠。
如果不是林誠眼尖，都發現不了她微微點了點頭。
這大概就是小丫頭有時候看起來呆呆的原因了，有時候對別人做出的迴應顯得很遲鈍。
其實願意給他開門，說明在小丫頭心裏已經認爲他是可以相信的人了。
“小英在下面打雪仗，恩熙你要不要一起去？”
門縫裏面的小臉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媽媽不在家，恩熙不出去。”
小丫頭明顯是想去的。
林誠想了想：“那叔叔給你媽媽打電話，如果媽媽同意了咱們就一起下去玩好不好？”
小丫頭不說話，就那麼直愣愣的看着林誠。
看她沒有拒絕，林誠就蹲在門前掏出了手機。
“喂，林誠？”
對面的人很驚訝，林誠上一次給她打電話都是在半年前了。
“詩妍姐，那個····今天雪積得很厚，小英想找恩熙下去玩，您看？”
林誠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話竟然有點結巴，恩熙的媽媽在他眼裏一直是個很厲害的人。
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詩妍姐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她，在那場不大不小的事故中林誠大概率已經涼透了，也就沒有機會獲得遠超常人的反應能力了。
“不用了。”清冷的聲音從話筒裏面傳了出來。
林誠嘆息一聲，這個答案果然不出意料。
轉身看了一眼門縫裏面的小臉，小丫頭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呆呆的看着他。
林誠知道，她越是這樣，就越是想出去的。
“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先掛了。”
林誠對着小丫頭笑了笑，“詩妍姐，你最近那麼忙，學園放假後恩熙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吧？”
對面一下子沉默了。
“詩妍姐，我想恩熙她也想和小英玩的，您看這樣好不好？今天我和蕭瞳她們陪着恩熙玩，晚上您來我們這裏接她。”
對面沒有回覆，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傳來。
林誠也不催促，朝着門縫裏的小丫頭擠了擠眼睛，哪怕小丫頭根本沒有什麼反應。
“那····麻煩你們了。”
林誠笑了，“沒關係，我們會帶恩熙喫飯，詩妍姐你就不用回來給她送飯了，再見。”
電話掛斷，林誠朝着門縫裏面的小丫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吶，你媽媽同意了，準備一下咱們下去吧。”
小丫頭點點頭，也不讓林誠進去，自顧自的轉頭進到屋子裏。
林誠就在門口耐心的等着。
過了很久，小丫頭打開門出來已經裹上了一層小小的白色羽絨外套，戴着毛絨絨的兔子耳套和厚手套，看起來可愛極了。
顯然，要收拾好這些對於一個四歲的小丫頭來說並不容易。
“吶！我們下去吧。”
林誠伸手想去牽小丫頭，被她縮了縮身子躲開。
“那恩熙自己走，注意不要摔倒了。”林誠也不介意。
林誠領着小丫頭到了下面的雪地上，遠遠的看見小夥伴，小英一下子就躥了過來，摟着小丫頭開心的笑起來。
“恩熙恩熙，小英好想你。”
小丫頭使勁點點頭，沒了面對林誠時候的遲鈍，“恩熙也想小英。”
林誠叮囑一聲，看了暴脾氣丫頭小英之前的表現也不用擔心她倆被欺負，估計那羣毛孩子不被她欺負就不錯了。
兩個小丫頭跑到旁邊玩雪，林誠把聖誕帽戴在雪人的頭上，蕭瞳樂滋滋的開始和雪人合影，準備給自己遠在中國的南方夥伴炫耀一番了。
林誠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書妍姐，今天下午咱們三人帶恩熙出去玩吧，估計她媽媽好久都沒時間帶她出去了。”
“恩熙媽媽同意了嗎？”韓書妍順勢在旁邊坐了下來。
“嘿嘿，多虧了我呀！我跟你說····”
就在林誠坐在雪地上和韓書妍聊天的時候，小英帶着恩熙跑向一衆小夥伴。
“咱們來打雪仗吧，恩熙來了咱們就可以一邊三個人了。”
“我纔不和她玩。”
正昊小童鞋剛纔被小英推了一把，這會依舊不懼強權。
小英氣憤地晃了晃小拳頭：“剛纔書妍姐姐說了，欺負人是不對的，不准你欺負恩熙。”
“我又沒有欺負她。”
正昊縮了縮脖子，“但是我就是不想和她玩，除非她承認自己錯了，天使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人也飛不起來，變不成天使。”
“纔不是。”
恩熙小丫頭抿了抿嘴脣，第一次大聲說話：“恩熙可以變成天使，恩熙可以飛起來的。”
“吹牛吹牛，恩熙就是笨蛋。”
正昊做了個鬼臉，小英擼起袖子追了過去，“站住，我要揍你。”
小正太拔腿就跑，現場亂做一團。
後知後覺的林誠趕緊和韓書妍去勸架，兩個人還兀自不服氣，一個要動手揍人，一個非要嘴硬挑釁。
林誠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幾個小毛孩紙弄得這麼煩躁。
在衆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個白色的小身影鑽進了公寓樓。
恩熙小丫頭一臉鄭重的從樓梯爬向二樓，一邊吭哧吭哧的爬着樓梯，小丫頭一邊嘟噥着：
“天使可以飛，媽媽說恩熙就是小天使，恩熙可以飛去找爸爸的。”
公寓二樓有一個小露臺，正對着公寓側面的草坪。
小丫頭跑到露臺上面，費勁的爬上露臺低矮的欄杆站到邊沿。
“加油恩熙，恩熙可以飛起來的。”
另一邊，林誠剛剛安撫好兩個小鬼，就聽到小胖子的驚呼，“你們看。”
林誠回頭就見幾米外的露臺上出現了小丫頭的身影，正在翻過欄杆挪向露臺邊沿。
靠！
林誠趕緊衝向露臺下方。
小丫頭張開了穿着白色羽絨服的雙臂，此刻她覺得那就是自己的翅膀。
“你們看，恩熙可以飛的。”
說完，小丫頭猛的一蹬，從露臺上跳了下來。
現場驚呼一片。
林誠猛的一躍撲了出去，準確的伸開手臂在空中一把接住了小丫頭，然後側身砸在雪地上。
二樓的露臺也就三米左右高，加上下面就是厚厚的積雪，小丫頭帶來的衝擊力並不大。
林誠第一時間坐起身察看小丫頭的情況，“恩熙，你痛不痛？有沒有哪裏受傷了？”
小丫頭呆呆的看着林誠，眼神帶着一絲迷茫。
“是不是哪裏受傷了？快告訴叔叔。”
小丫頭不說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的小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豆大的淚珠飛快的積聚，從眼眶滑落。
林誠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伸手摟緊了小丫頭。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呆呆的小丫頭有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恩熙哭得是如此的傷心。
他竟不知道，她是因爲摔疼了而哭泣，還是因爲幻想的破滅而哭泣。
也許，等這個小丫頭長大就明白了。
有些事情，是註定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