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森鷗外，清瀨遙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小卷繃帶和酒精，按在前者流血不止的手臂上。
靠牆坐着的森鷗外微微動了下頭，汗溼的黑髮擋住了大半張臉，其下，一雙暗紅色的雙眼無聲的注視着遙。
他的眼神，像是在評估什麼。
任由清瀨遙用僅有的一卷繃帶把他的手綁成木乃伊，森鷗外終於開口。
“遙醬是故意的吧。”
不然，憑清瀨遙的異能，就算是沒機會碰到福澤諭吉，光是控制住另外兩人，他們也不至於空手而歸。
說話時，一柄染血的手術刀似是無意間從遙的脖頸掠過。
面對森鷗外的質問，清瀨遙反應平靜。
“我能修改記憶沒錯，但是，她對森先生源自於靈魂的厭惡和恐懼，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將手按在森鷗外身後所靠的牆壁上，滿是髒污的高牆，無聲的述說着這裏曾發生過的一切。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她對森先生來說已經屬於不可控力了。”
再讓與謝野晶子重複當年的“治療”，一旦她崩潰，只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還是說，森先生願意冒這個風險，帶她去狼羣環伺的黑手黨拼死一搏。”
“咳咳。”
脖子被人掐住，清瀨遙就像一隻無力還擊的小貓被森鷗外提到眼前。
就算是面臨生命的威脅，他還是一臉平靜。
“遙醬也太聰明瞭吧，把大人骯髒的內心想法都看穿了。”
森鷗外語氣無奈，但眼底，殺意盡顯。
無論怎麼解釋，清瀨遙都是違背了他的命令，放跑了與謝野晶子，還把他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
說與謝野不可控？哼，實際上真正不可控的是他自己吧。
還真是撿了個不得了的人回來呢。
見清瀨遙小臉憋得通紅，森鷗外這才鬆開對他的鉗制。
“那另一個人呢？”
福澤諭吉帶來的少年總不會也不好對付吧。
“咳咳咳，那小子太聰明瞭，就算是修改了他的記憶，但只要有一丁點的線索出現在他面前，他也能推出所有信息，我的異能對他來說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
“這樣說起來，我們還真是輸得徹底。”
森鷗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了。”
稀有的精神系異能，他還是捨不得殺的。
總的來說他還是沒有輸得徹底，畢竟遙醬最後還是沒有像與謝野一樣跟着福澤閣下離開不是嗎。
————
被遙攙扶着狼狽的回到診所，森鷗外臉上已是血色全無。
直到躺在病牀上，他還有心思和遙閒聊。
“這次福澤閣下還真是下了死手呢。”
多處內出血，肋骨和手臂多處骨折，腦袋也一直嗡嗡的。
森鷗外叫出人形異能愛麗絲，讓她協助清瀨遙爲自己進行簡單的治療。
在清瀨遙笨拙且粗糙手法下，讓他疼得滿頭大汗。
不過這也正好，能讓他藉着疼痛維持清醒。
森鷗外看着頭頂的手術燈，心想，這一定是遙醬對剛剛自己掐他脖子的報復。
手術終於結束，清瀨遙看着病牀上神情萎靡的森鷗外。
不就是怕在他昏迷的時候被自己抹脖子嗎，還偷偷在被子底下自己掐自己，真幼稚。
“怎麼會。”
森鷗外一臉“我當然相信遙醬”的虛僞表情。
清瀨遙：......
“不想睡就算了，我餓了，要喫海鮮刺身，給錢。”
想着森鷗外要是睡過去的話，他就煮點速食泡麪果腹，既然現在他不想睡，那就好好發揮飯票的作用。
突然有點理解遙醬爲什麼不對他採取報復行爲了，感情是在這裏等他。
海鮮刺身，那是他一個黑診所小醫生能負擔得起的嗎？就算能，他也不可能給錢。
安詳的閉上雙眼，森鷗外爲了證明他真的睡着了，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見此，清瀨遙默默上前一步，在森鷗外驟然緊繃的身體上拍了拍，這幾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傷口上，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處於能讓人疼痛，但也不至於導致傷口惡化之間。
“那森先生好好休息吧。”
裝作沒看到森鷗外突變猙獰的表情，清瀨遙轉身離開。
簡單的煮了碗泡麪，遙端着熱騰騰的泡麪坐在問診臺邊，喫着泡麪，想到先前江戶川亂步的挽留。
武裝偵探社。
聽起來就是一家正義感十足的會社。
可惜他似乎更適合黑暗的一方，不受所謂的正義的拘束，不用辛苦的去迎合別人的善意。
渣太郎這裏，除了人比較渣之外，其他地方都還挺不錯的。
嗦完面，喝了大半碗調料湯，清瀨遙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滿足的打了個嗝。
洗碗，鎖好診所大門，簡單的衝了個澡，遙從櫃子裏翻出睡袋，在森鷗外睡的診室裏打了個地鋪，順應着四肢百骸傳來的疲憊感緩緩進入夢鄉。
————
“招攬”與謝野一事過去，森鷗外養好傷，照常去港黑大樓爲那位垂暮之年的首領例行診斷。
這一次不同的是，他帶上了清瀨遙。
既然遙選擇放與謝野離開，那麼他應該也做好了替與謝野完成任務的準備。
很多時候，成年人做不到的事情，讓小孩子來，便能事半功倍。
強忍着不適，清瀨遙乖巧的站到首領的牀邊，配合着將臉湊到老人手上。
“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首領對遙的順從十分滿意，渾渾噩噩的意識中，一道強烈清晰的想法涌上心頭。
善變多疑的他用渾濁的雙眼仔細的審視着面前的遙。
“遙醬是嗎？你想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話音剛落，清瀨遙感受到周邊幾人的氣息都是一變。
不過此刻的他僅僅是一名什麼都不知道的小藥童。
面對老人的邀請，遙怯怯的回頭，看向帶自己來的森鷗外，像是被陌生人抓着送糖的小孩子，在接受不接受之間徘徊不定，需要家長幫忙決策。
“Boss，這孩子來路不明，如今外界均是對組織虎視眈眈，請您慎重。”
在森鷗外沉默時，早他們先來一步的一名首領派幹部勸道。
好在遙只是稍稍提高了這位首領對他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