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夏家老宅前,堂屋牆上夏家奶奶旁邊掛着鑲有夏顏月照片的相框。
陸家一家三口和夏彥博都穿着黑色喪服面容哀慼,前面是一張供桌,供桌上簡單地擺放了一些祭品和兩組香蠟,供桌後方豎立着一個白色幡布,供桌前面一個鐵皮桶裏燃燒着錢紙,夏詩遠身着素縞,手臂上扎着黑紗,慢慢地往鐵皮桶裏一張一張放紙錢。
照片裏的夏顏月言笑晏晏,溫柔的眉眼將平時的囂張跋扈遮蓋,看起來很是溫和無害。
夏言蹊扶着門框看着夏顏月的遺像,記憶如潮水般向她涌來。
她被一羣人追殺,在絕望的時候夏顏月趕到救了她,可是夏顏月卻跟那一羣人同歸於盡了。
連屍首都沒有找到。
夏言蹊噗通軟跪在夏詩遠旁邊,心裏傷痛無法言語,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夏老爺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精氣神肉眼可見地衰敗,原本還有些神采的眼睛也徹底黯淡。
衆人正沉浸在悲傷中時,忽然一羣人闖進靈堂裏,叫囂着讓他們把夏言蹊交出去。
夏言蹊只覺得這聲音分外耳熟,循聲看過去,卻正是有過幾面之緣的月玲瓏,她身後跟着不少人,都是些生面孔。
夏彥博和陸諾明擋在幾人面前,怒斥着讓他們出去。
“我們只要夏言蹊,只要交出她,我自可以保證其他人安然無恙。”
夏彥博斥道,“這裏是顏月的靈堂,你們想要做什麼?”
卻聽月玲瓏嬌笑一聲道,“當初夏顏月在特事處那麼囂張,現在連個黃土也捧不上,她既已死,又有誰能護着你們?”
夏言蹊站起身不顧其他人的阻攔走到月玲瓏面前,擡眸輕聲問她,“你待要如何?就算我小姑姑身亡,這裏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就算真殺了他們又如何?”月玲瓏湊到夏顏月耳邊輕聲戲謔道,“就憑你,能保住他們?”
“你誰都護不住!”月玲瓏的聲音並不大,聽在夏言蹊的耳朵裏卻像是打雷一樣,幾欲震破她的耳膜。
夏言蹊沉聲道,“我可以跟你們走,可是你必須要放了他們。”
月玲瓏滿意一笑,卻見一個黑影從夏言蹊身後竄出來一拳攻向自己面門,她忙往後退了半步,還沒等她站穩,夏詩遠欺身向前曲膝頂在她小腹。
剛交手月玲瓏變落了下風,等她退到院子裏時,夏詩遠站在臺階上傲然對她道,“有我在,你就不能把她帶走!”
月玲瓏抖了一下衣襬,歪着腦袋問她,“你是不是還在等那頭狼?可是他已經死了哦。”
夏詩遠的身體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不可能!”尖銳的嗓音從她喉嚨裏冒出,帶着一點不確定和害怕。
月玲瓏笑道,“白狼一直都是捕靈人的最愛,前些天有人在崑崙山一脈遇到一頭白狼,久戰之下已經將他拆解了,就是不知道魂魄有沒有被煉化。”
夏詩遠方寸大亂。
月玲瓏趁機將手舉到她眉心想將她的靈魂抽取出來,夏言蹊一張符籙打在她手臂上中斷了她的施法。
“你敢這樣對她,就不怕特事處的懲罰嗎?”
“你是說康哥嗎?”月玲瓏看着越衆而出的夏言蹊道,“特事處已經不是原來的特事處了,舟自橫不顧病體強行出手已經暴斃,就算康哥當了特事處老大也沒有威懾,現在特事處誰說了都算,就他說了不算。”
夏言蹊沉默,康哥那個老好人的性格就算當了特事處的老大估計也沒人會信服他。
月玲瓏見她沉默不語,又笑道,“閆璟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那點道行攪不起什麼風浪,早就退出不再理會物外,你想要人救你,便死了這個心吧!”
陸諾明喝道,“光天化日你之下,你們敢?”
他常年與各種犯罪分子打交道,怒目而視的時候很有威懾力。
月玲瓏卻是不懼他的,隻手上動作,夏言蹊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將她捆束讓她動彈不得,陸家和夏家幾人要救她卻被月玲瓏帶來的人打傷,連夏老爺子額頭都見了血。
夏言蹊想要叫他們趕緊跑,卻怎麼也無法說出話來。
“呼,赫赫……”夏言蹊從牀上詐屍般坐起來喘着粗氣,額頭身上滿是冷汗。
她惶恐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明欣還蜷縮着睡在沙發上,李思慧躺在牀頭呼吸勻稱,這纔想起來她們現在正在學校外面的酒店裏。
她剛纔做了一個夢。
噩夢。
夏言蹊站起身將窗簾拉開,微風透過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將她身上的汗水吹乾。
她自覺冷靜下來,看了一眼時間,不過午夜兩點,時間還早,外面偶爾會傳來一兩聲聲音,旁邊不知道是哪位酒店客人在打呼嚕,聲音一陣一陣很有節奏。
她以前有過瀕死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絕望,人死之前的不甘、怨恨、不捨、留戀……等等一系列感情在幾乎是瞬間的時候傾注到她腦海裏,她覺得這就是最絕望的時候。
可是剛纔那個夢境讓她知道,她最害怕的事情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看着身邊的人因爲她而受傷,她卻無可奈何動彈不得。
她不知道她的敵人是誰,夏顏月不告訴她她也就裝聾作啞像只蝸牛一樣把頭往腦袋裏一縮當作什麼都不知道,讓夏顏月在外面拼死拼活保護她。
如果她有足夠的能耐,也許夏詩遠就不會出事,陸秉謙也不會離開跑去崑崙山。
如果她有足夠的本事,起碼能自保也不會讓夏顏月如此辛苦。
還有閆璟,雖然他沒有說,但是她確實是一直在拖後腿。
夏言蹊站在窗邊想了很久,越想越覺得沮喪難受。
她總是在給別人帶來麻煩,連所謂的至陰之體也是,如果沒有這個特殊的體質,就不會有旁人覬覦,那麼這一切帶來的煩惱是不是也就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