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與妖賈 >第276章 愧疚
    山魈如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夏言蹊沒有得到答案,在那場幻陣裏,除了她,就只有沈灼與山魈,如果不是沈灼,那會是誰?她無意識地摸着養魂玉,養魂玉貼膚戴久了,透出一股暖暖的溫度——她不喜歡耿旭,所以一直彆扭地認爲他不過是一個修爲高深卻殘忍濫殺的人,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地將遮住她眼睛的薄紗拉開,一個更富有層次、更有血有肉有智謀的形象出現在她腦海裏,也讓她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親人有了更深的瞭解。

    因着沈灼還要檢測地質等事要處理,在安排了有關人員進場後,舟自橫便帶着夏言蹊與採如玉離開,魃已除,歸元殘陣已破,以後這裏就只是一處普普通通的山脈,遠離人煙,如之前的幾千幾萬年一樣矗立在天地之間。

    夏言蹊先是去醫院探望閆璟,她偶爾會跟孫秀聯繫,從她那裏知道閆璟的傷勢並不重,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爲了穩妥便多住幾天院,夏言蹊到病房的時候閆璟正在看書,她瞟了一眼封面,上面赫然寫着高等數學。

    見到夏言蹊進來,閆璟忙將書放到一邊,問道:“事情解決了?”

    夏言蹊將在醫院門口買的果籃放在牀頭櫃上,含笑點頭道:“算是解決了。”

    孫秀在旁邊也問了幾句,夏言蹊三言兩語將事情簡單帶過,閆璟心裏既高興夏言蹊安然無恙,又失落他怎麼就一不小心受了傷沒能夠跟她並肩作戰,面上倒是不顯,仍帶着笑聽她說話。

    幾人閒聊幾句,夏言蹊便告辭離開,一路風塵僕僕,到家時已經入夜,A市燈火闌珊,離開了沙魯裏山脈,夏天的暑氣撲啦啦迎頭砸過來,砸得一臉一身的汗,黏糊糊的。

    她邊開門邊喊夏彥博,進門後發現一室的黑暗,不解地打開燈,心裏嘀咕難不成他還在加班,又摸去廚房,廚房裏冷冷清清的,冰箱裏除了啤酒礦泉水,以及一盒已經開封不知道過沒過期的酸奶。

    夏言蹊打開一聽啤酒狠狠灌下一大口,堪堪散去一點暑氣後打開電視機,電視裏咿咿呀呀的聲音傳出來,原本安靜的客廳顯得熱鬧起來,她將自己扔到沙發上,腦袋放空,偶然喝一口啤酒,冰涼的感覺入喉,將夏天的暑氣帶走。

    喝完酒後閒適地躺在沙發上,擡眼就看到後面的照片牆,照片牆上有很多照片,都是夏家的親朋好友,擺放得非常溫馨,可以看得出來擺放的人費了不少心力。

    照片牆上有小時候張着嘴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的夏顏月,有穿着背心年輕時候的夏彥博,還有側着臉溫柔笑着的耿雪飛……若說長相,夏言蹊倒是長得像夏顏月,尤其是笑的時候,一雙眼睛彎彎的,帶着點不諳世事的天真與單純。

    她一張張看過去,一張照片上,夏顏月面無表情站在院子裏,背後是秋景蕭瑟落葉滿山的小屋,照片下方有幾個黑色小字。

    “吾妹夏顏月,二十歲生辰。”

    夏言蹊站起來,輕輕撫着照片上的夏顏月,怔怔流下眼淚。

    門被打開,夏彥博的聲音響起:“秉均回來了?”

    在看到夏言蹊時愣了一下,又看到她臉上的眼淚,連手上的包都來不及放下,小跑過來,連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夏言蹊搖搖頭,原本還只是無聲哭泣,在看到關切中帶着焦急的夏彥博時,忍不住變成嚎啕大哭,直哭得喘不過氣來。

    夏彥博慌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夏言蹊哭得這麼傷心,忙抱着她輕聲哄:“怎麼哭得這麼傷心?是不是閆璟欺負你了?還是遇上什麼過不去的難事了?跟爸說,雖然可能幫不上你,但有個發泄的地方,總比憋在心裏強。”

    夏言蹊好不容易止住哭,抽抽噎噎道:“爸,是我害死了小姑姑,如果不是爲了救我,小姑姑就不會出事,不會被留在無底深淵,那些人不會爲難她,她原本可以過得好好的,每天開開心心的……”她越說越傷心,“她以前笑得好開心,可是爲了我,被關在小木屋裏,跟坐牢似的,笑容也沒了,她短短人生,有一半的時間都被困在那裏,你說她怎麼就那麼傻啊,那麼好,那麼好的小姑姑,怎麼就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她原本有很好的人生,可以想笑就笑,想鬧就鬧,現在躺在冷冰冰的水裏,她那麼怕冷的一個人……”

    從無底深淵回來後,夏言蹊不敢跟他們細說夏顏月的事,只幾句話簡單帶過,在她的心裏,夏顏月就是爲了救深陷在蒼梧淵高臺的她纔會毅然赴死,如果不是她,在將耿旭放進蒼梧淵後夏顏月就能離開無底深淵,憑她的本事,一定可以安全回來……每次一想到這裏,無盡的愧疚如海水一般將夏言蹊淹沒,讓她越來越鑽牛角尖,直認爲夏顏月被捆在山坳裏也是因爲她的原因,是因爲她,所以夏顏月纔會在人生最美好的年歲裏藏在小角落,花還沒開豔便被掩藏,直到最後因她而死。

    夏彥博的眼眶也紅了,他眨眨眼睛將淚意眨掉,用紙巾將已經哭得亂七八糟的夏言蹊擦乾淨,等兩人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纔對夏言蹊道:“都說你像你小姑姑,這愛哭的毛病是一點都沒落下,都遺傳下來了。”

    夏言蹊吸吸鼻子,道:“小姑姑也很愛哭?”

    夏彥博回憶起小時候的夏顏月,忍不住笑了:“可愛哭了,偏生又長得好看,一哭起來大家都爭先哄着,她一看得了好處,就愈發愛哭,簡直是個小磨人精。”

    兩父女坐在沙發上,電視裏仍舊放着不知名的節目,他跟她講,小時候的夏顏月是如何的調皮,上樹摘果,下河摸魚,天熱了去河邊挖坑,天冷了去野地裏烤紅薯,幾乎沒有她不敢幹的事,上面幾個大的又嬌慣着,特別是耿旭,寵她寵得沒邊,好在她嬌氣卻不驕縱,沒有被慣壞。

    夏彥博笑道:“她長得好看,那時候可多小子喜歡她,陸二還給她寫了情書,被你陸叔知道後拿掃把打得屁股都腫了,幾天都不敢坐凳子。”

    夏言蹊聽得入神,好奇問道:“陸叔爲什麼要打陸二叔?是害怕小舅舅出手?”

    “嗯,”夏彥博笑着道,“你陸叔出手還能有分寸,要是耿旭知道有人覬覦你小姑姑,估計連骨頭渣都不給人剩下。”

    夏言蹊伸伸舌頭,沒想到耿旭這麼可怕。

    講到後來,夏彥博才正色道:“當年的事情鬧得甚囂塵上,你小姑姑或許是爲了你,也或許是爲了其他,所以甘願被囚禁了十八年,但是你要相信,以她的本事,她願意出來自然能出來,沒有人能困住她,在你所謂的無底深淵也是,若是她願意,自然能苟且到最後,她既然選擇了救你,爲了不是讓你心生愧疚,你當然可以傷心,畢竟她是你小姑姑,跟你感情深厚,但你要記住,傷害她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混蛋,那些隱藏在背後,見不得光的人,你哭過,傷心過後,應該整頓心情,繼續走下去,不論是選擇普通人的生活,還是選擇跟耿旭一樣,你小姑姑都只會欣慰於此,而不是看你痛苦愧疚,在這裏哭得昏天暗地。”

    他想了想,又道:“以小月的性格,她估計會罵你哭喪呢哭。”

    這確實是夏顏月能做出的反應,夏言蹊想到此處,不禁破涕而笑,一直壓在心裏的大石被移走,心情也開朗了些許。

    夏彥博見狀,抓着她的肩膀將她提起來:“想喫夜宵不,秉均快下晚自習了,我們去接了他喫夜宵去?”

    夏言蹊迫不及待點頭:“我要喫燒烤!”

    “好。”

    “還有小龍蝦!”

    “好。”

    “可樂,冰的!”

    夏彥博:“……好。”